第15章
第 15 章
自打芬儿的事过后,郁静娴的日子也算过的悠然自得。
祖母将府中的事情都正式交托於她,她整日里忙着府中诸事便觉得日子过的甚快。
郁宝清从阳石捎了信回来,郁远之特意拿到郁老夫人面前,读到信中内容时,不免动容:“瞧着宝清如今也懂事了,信里还问及母亲身体是否安好。”
郁老夫人“恩”了一声算作回应,郁远之又折转话题苦闷着脸道:“母亲,儿子今日来还有一日想同母亲相商。”
郁远之这样低声下气已有数日,郁老夫人再大的脾气对着自己儿子也终是狠不下心来,眼下再见到郁远之蔫巴巴的泛着为难的表情,神色松动起来。
良久,才出声问道:“这郁家说到底还是你在做主,有什么事你何须来同我商量。”
郁远之一听这话,便明白母亲的气是消了大半,又立刻低声道:“是这样的,宝清不在身边陈氏的心情愈发不好,儿子想这么多年陈氏并无什么过错,如今她怀着身孕就算为着腹中孩子着想也该擡一擡她的身份。”
这事早在郁远之心中盘算,说到这个份上郁老夫人也算是明白过来,当初郁宝清的事情上郁远之退了半步,而今便该是她退让半步的时候。
想着陈氏这么多年也确实无甚大过,她肚子里还怀着郁家的骨肉,郁老夫人便没再过多阻止,只道:“此事你看着办便是,从前不许你擡她的名份,一来是为着静娴和子游年纪尚小,二来也算是你为着你的嫡妻尽尽哀思。”
郁远之连连称是道:“母亲想的周到,儿子终是想的浅薄了些。”
提及郁静娴他心中便琢磨起来,想那顾逸未必肯就此罢手,若长此以往的纠缠不休只怕会闹出更多笑话来,还是得趁早将郁静娴嫁出去才能绝了这些琐碎之事。
他不经意的扫到厅堂上的瓷瓶时,心里便隐隐的有了人选。
郁远之又陪着郁老夫人又说了些旁的话才起身告退,前脚出了慈安院后脚便忙不跌的在府内宣称陈氏擡成了二夫人。
陈氏双喜临门,只是各房都象征性的送些贺礼聊表心意,却并无人登门贺喜,为此陈氏又哭闹了一回。
桅儿边和郁静娴讲这些闲话边帮着她将帐本都拢在一处,郁静娴转了转手里的笔不禁笑了起来:“陈氏在府里做了这些年的妾室,每每都要摆成夫人的架势,如今就算是被擡成二夫人也是不招伯母他们待见的。”
——
不过两日的功夫,郁远之就拿定主意,想办法去哄着郁老夫人首肯,他想着早早的能将郁静娴的婚事定下来,便再没了那些流言,又不免觉得若是早前没有拒绝顾家的提亲,或许就生不出这后面许多事来。
归根究底,还是郁静娴惹出的这些麻烦事来。
刚一进屋就瞧见这几房的娘子姑娘们都在,也不知是谁犯了什么错,此刻正都垂首听着郁老夫人训诫。
细问之下才知道,不知昨夜是哪个院子里的婢女传了谣言将顾逸登门的事又编排了几句传到了郁老夫人耳朵里,不管这些闲言碎语是谁传出来的,但此时听到这话确是正中郁远之的下怀。
他稳了稳气息,面露不悦之色,不由得叹气道:“这样嚼舌根没事编排主家事非的奴才就该打骂出去,说到底还是母亲仁慈只罚了他们。”
面上之事郁远之向来比旁人都要注重几分,能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奇,只是那几个犯了事的奴婢都各个院子里都有份,主子们脸面上总有些过不去的,他这番话一出虽不反对却也无有应声。
他见众人无可厚非,略有停顿后才拧着眉头,沈着声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出了这样遭人非议的事说到底还是在自身。”
老夫人听见他这话稳了稳气息,擡眼瞧向他:“你这话何意?”
见老夫人问话,众人都看向郁远之,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母亲可听说过曹家的长子曹文秋?”
郁远之笑道:“曹兄与我素来有生意上的往来,前些日子遇到曹兄特意来和我说他家夫人甚是喜欢娴儿,意欲结成这门喜事。自然,我知道母亲向来想替静娴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可女儿家的总闹些流言蜚语的终是不好听,那顾逸提亲一次不成又生二次,长此以往只怕会生出些旁的事情来。”
闹出这些流言皆因所何?还不是郁宝静怂恿出来的事,如今却全然都怪到郁静娴的头上。
郁远之打从心里的瞧不上顾家,即便是没有中间这些乱七八遭的阴差阳错也自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曹家虽不是什么世族大家,但家底自是比郁家要强,这心思活络起来旁的倒是都不管不顾了。
那曹文秋郁老夫人如何不知,且不说她心中如何作想,郁远之此言一出就连素来不爱管闲事的三房娘子都变了脸色。
长房的大娘子和三房的娘子低头轻声嘀咕几句,也不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大娘子的低声耳语却是句句不落的传到郁远之耳中。
大娘子道:“那曹文秋前年娶了妻子,据说也是个温柔娴静的可去年人就香消玉损了,他的正妻死不到一年就开始惦记着续弦了?”
三房娘子轻轻推搡了大娘子一把,擡手掖了掖耳后的头发:“说起来那曹家与我家还有些关系,旁的不知只听说那曹文秋没娶妻的时候院子里通房的姑娘就有好几个......”
郁远之的脸色登时涨成猪肝色,忙解释道:“妇道人家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岂非无稽之谈!”
大娘子刚要反驳就听到郁老夫人咳了一声,众人立刻噤声不语。
她缓缓起身,由着季妈妈扶住自己走到郁远之面前重重的叹了口气,怒极反笑道:“远之啊,静娴再如何也是你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就当真想让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曹文秋的嫡妻是如何死的你不知道么?好好的女儿家嫁给他却处处受辱,你真是好狠的心!”
曹家仗着家世尚可便惯着曹文秋胡作非为,他那嫡妻原是个清清白白的书香家的女儿,那姑娘生的明艳便被曹文秋盯上,使了手段娶回家中,他家中原本早有十几个通房被他那些折磨人的法子逼的死的死伤的伤,那姑娘嫁过去受尽折辱却也不敢同外人道,最后没了法子才一脖子吊死。
这些事情她外居内宅都知晓,郁远之和曹家向来接触甚多又岂能不知?
郁远之上有兄下有弟,可郁老夫人从小便对这个次子疼爱有佳,就连家中诸事也都由他作主,却不想疼了这么多年反倒疼出只畜生来。
而郁远之自持一家之主,自想做主些什么事屡屡被母亲否决奚落怎能不愤,双眼通红的看着郁老夫人冷下声音道:“母亲糊涂,郁静娴这样的女儿早嫁出去便是早些省心罢了,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因她年幼丧母对她也算偏爱,可她却不知感恩,屡屡生事,不若早些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若真遇不测我也只当没她这个女儿罢了。”
郁远之的话被站在门前的郁静娴听了个真真切切,她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
身为父亲居然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同样是女儿,父亲是要对自己有多厌恶才会有这样的心思。
郁静娴心头渐冷,掀了帘子径直走到郁远之面前,沈声道:“父亲不必介怀,若真关乎郁家名声,明日我只管剃了头去庵堂里做姑子去便是。”
众人见她进来,神色微变。
郁远之自己也没料到这话被她听到,心里顿时有些发紧,虽然那些话都是自己说的,但也未必想让郁静娴都听到。
见郁静娴又这般同自己说话怒气又涨了上来,慌不择言下蕴着怒意喝道:“你哪里学来的毛病,竟学那些下三烂的手段听起你祖母的墙根来了?”
长房大娘子听了他这话都觉得替他臊的慌,对着三房娘子指桑骂槐道:“这倒也奇了,这事本就应该通知静娴的,她听到了反倒省了再说一通,怎么的就变成了听墙根了?”
三房娘子平日里惯不爱惹事,这会也实在看不下眼去也同着大娘子呼应道:“咱们倒都是光明正大的聊天罢了,也没有什么怕让人听去的事,只怕心里存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才怕被人听了去。”
郁远之头皮发麻,心里恨不能缝上他们的嘴,好叫他们安生些。
“大娘子和三娘子只管顾好自己院子里的那些事便罢了,这些流言若是不从你们那处传出来,我今日又何必做出这般选择。”
郁远之甩着袖子冷哼起来,三娘子见状识时务的歇了声,只有大娘子还待要分辨什么又被三娘子在袖子底下扯住了手。
“你给我闭嘴!”
郁老夫人拄着拐杖正正的砸在郁远之的小腿上,郁远之神情一变,擡头看向郁老夫人,又看看了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事情闹到这个局面尴尬不已,三房娘子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冲着老夫人拘礼道:“母亲和二哥还有话要说,我们不便在这就先回了。”说罢,拉着大娘子迅速离开。
三娘子和大娘子一走,屋里的丫头婆婆们也都跟着自家主子撤了大半,馀下的都是慈安院里的下人,季妈妈见这架势立刻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动怒了,连忙招呼着剩下的人退到屋外。
整个堂屋里就只剩下三个人,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不知僵持多久,郁老夫人才指着郁远之连道三声“好”冰冷着声音问道:“郁远之我且问你,今儿这主意是你自己拿的还是有人给你吹了什么歪风?”
“母亲!”听了这话郁远之急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些事情难不成都是儿子自个编排出来的不成?”
府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流言自然不能凭空出现,若用脚脂头想也该猜出是谁在背后使了手段,只是这几房里也不是个省心的竟做些让人当枪使的事。
郁老夫人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追问道:“那你当真要把娴丫头嫁到曹家去?”
郁远之忍不住往母亲那瞄了一眼,却没有开口,可这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