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锁千重
第52章 锁千重
营帐里灯火巍巍。
玉明被抓回来, 关在了营帐里。
小人抱住双膝,整个人蜷缩在床榻最里,望着空荡荡的营帐, 浑身都在不住地发抖, 她低下了头, 埋在膝间。
上回逃出城外,他把她关了那么久,还把她按在膝盖上打了一顿,受伤的臀瓣才刚愈合。
这回她又是给他灌安神汤, 又是趁着换值绕过哨兵,还拿了路引银钱,跑到了十里远的地方。
等待她的会是怎样严厉的处罚?
玉明想到这里,嘴唇都开始打颤。
帐门骤然掀起,陈玄嗣走了进来。包袱扔在桌案,砸出沈闷的一声,吓得玉明身体颤了下,身体往后缩了缩,擡起头看过去,紧紧地抿住唇。
男人坐在扶手椅上, 打开包袱,开始拿起里面的东西, 一件件细数。
路引, 银钱, 换洗的衣裳,干粮, 防蚊虫的药膏……真是应有尽有。
她准备得一次比一次齐全。
陈玄嗣又拿起路引看了看,想起方才元回的汇报, 昨夜她送来的那碗根本不是醒酒汤,而是安神汤。
还是两倍分量。
生怕药不倒他。
昨天晚上她的紧张,完全是马上要逃离他掌心的兴奋和雀跃吧。
又是打着关心他的名义,给他灌安神汤,又是在床上主动配合……
她现在撒谎连眼睛都不眨。
那么酣畅淋漓的一场欢.爱,在那种时刻,她脑子里想的恐怕还是,埋怨他为什么要来找她,打乱了她逃跑的计划,她要怎样才能早早脱身。
想到这里陈玄嗣心头已冒出了火。
愈是气,他愈是笑。
男人眼皮都没擡,放下路引,语气平静得近乎柔和。
“过来。”
玉明攥紧了衣角,望着椅子中央的男人,灯火明明灭灭,映照得那张侧脸轮廓越发深邃,此刻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笑得玉明双手颤抖。
不出片刻,还没有听到动静,陈玄嗣耐心彻底告罄。
“等我过去请你?”他擡眼。
小人缩到了角落,怕得浑身都在颤,什么话也不说,就用那双圆圆的杏眼看他,又是害怕又是恐惧。
直到现在,她还是犟得一句话都不肯说,如今连叫她过来都叫不动了,足以把任何人都作得火气直冒。
陈玄嗣没那个耐心等了,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男人直接站起了身,大步走向床榻边。
“不过来算了,那就在床上。”
像是小兽的直觉,玉明一下子跳下床榻,扑到了男人的脚边,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呼吸急促。
不要在这种时候,同他做那种事情,他气极了,在床上的那些磨人手段,比死还要可怕。
她会死掉的。
“不,不要做……”
他是禽兽吗?
胸口深深起伏,陈玄嗣气得顿了顿,才俯身抓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双雾蒙蒙的杏眼。
“是哪个狗东西先前非要伺候我?为了逃跑,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用完就扔,蔺玉明,你长心肝了吗?”
小人被迫仰着脸望他,眼里渐渐蓄满了泪,唇瓣都咬得泛白,硬是一声都没吭。
就没见过这么胆小,又这么硬脾气的怂包。
到现在他外衫还敞开着,连衣裳都没穿好,他就出去逮人,逮回来见到的还是这样一副宁死不肯低头的臭德行。
陈玄嗣甩开她的下巴,走到床榻边坐下,冷冷地盯着她。
“过来,趴下。”
听见这话的瞬间,紧抱的手臂松开,玉明跪坐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擡,低头攥着的衣角都在颤。
没等下一刻,一双大手直接把她抓到了膝盖上,玉明尖叫一声,腰被牢牢的按住,上衫掀起,亵裤拉到膝下。
“上次只打了左边,右边没打,是不是?”他耐心地询问。
顿时想起了那股疼痛,玉明拼命地摇头,伸手去挡,这比上回还要羞耻。
“不要,不要打……”
手背挨了一记,玉明鼻子一酸,上方传来冷冰冰的话。
“犯了错,该不该罚?”
玉明紧抿着唇不说话,陈玄嗣也没指望她开口,“和上次一样,报数。”
手掌刚刚擡起,还没有落下,趴着的小人已经不再挣扎,眼里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泪珠,统统砸在了地上。
像是彻底失去了生气。
她咬着手指,哭得无声无息。
陈玄嗣扳过她的脸,这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蓄满了泪,还在一颗颗地往下落,什么都没做,她就哭成了这样。
他所有的动作顿住,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更时分,她明明都要走出去了,却又转身回来,捡起衾被盖好。
“蔺玉明,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为我掖好衾被?”男人盯着
她。
小人擡头望他,眼睛已经哭红,声音还在哽咽,她擦着眼泪。
“夜里很冷,会着凉的。”
她回答得很简单。
就是担心着凉而已。
男人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是如何惊慌地发现被子掉了,又是不忍又是忐忑,纠结地回去,认真地将被角也掖好,看着一切都放心才离开。
心底蓦地软了一块下去。
陈玄嗣看着眼前这可怜的小人,胸口憋着的火气,在看到这双不住落泪的杏眼时就散了大半,现在彻底都散了。
“蔺玉明。”
男人顿了顿,最后望了她一眼,松开了手,“下不为例。”
玉明连忙从他膝上爬起来,将衣裳穿好,泪珠还挂在脸上,仍有些不敢置信,擡头望着他。
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吗?
陈玄嗣瞧见她不可思议的神色,就知道这么轻飘飘地放过,是骄纵了她。
可她太会哭了。
哭得有恃无恐。
这么有底气,都是他纵出来的,能怪得了谁?
男人抓着她的手腕,将人扯至身前,一手钳住她的下颌,望进这双泪眼朦胧的眸子,指腹轻轻摩挲。
“蔺玉明,我说下不为例的意思是,真的不会有下次了。下回逃跑被我抓回来,我就会先折磨你,折磨得我没兴趣之后——”
男人停顿片刻,慢慢地笑了,语气轻得随意,“直接杀了。”
玉明浑身一颤。
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害怕,陈玄嗣把人拉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知道怕,就别跑了,我耐心很有限,不会再给你下次机会。”
男人扳过她的脸,低头吻在柔软的唇瓣,小人颤了下,全身像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他侵入,勾起她的舌尖纠缠。
陈玄嗣抱着她吻了很久,极其缓慢地分开,他摸她的脸。
“玉明,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一滴透明的泪沿着眼角滑落,没入了鬓发,再瞧不见。
玉明轻颤着,没有推开他,低着眼眉,缓缓地垂下了头。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玉明望着熟悉的帐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她其实没想过能轻易的逃开,可也没想过竟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抓回来。
很难跑得掉了。
没有希望了。
她永远也只能做他笼子里的雀,等待主人的厌倦,除了顺从,没有选择。
掀开衾被,玉明起身下了床榻,明明连早膳都没用,到了晌午,却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说来也很奇怪,近来这几日,她都没什么胃口。
菱花的铜镜里,下巴细细尖尖,脸颊上也少了些肉。
玉明扣下铜镜,趴在桌案上想了想,再过一阵子,若还是胃口不好,她就去看看女医罢。
外面很安静,异常的安静。
连操练声也听不见。
而且彩云也不在。
玉明又想起了琉璃,琉璃现在还在城里吧,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玉明不禁悬起了心,掀开帐门走了出去,守卫的甲士不多,看见玉明的瞬间都垂下了头。
彩云捂着嘴匆匆地跑过来,即便低着头依旧能让人瞧见她脸色的惨白。
心头猛地坠下,玉明抓住了彩云的手,询问:“怎么了?”
彩云惊慌失措地擡头,连忙擦脸上的泪,努力笑了笑:“小姐怎么醒了?是不是饿了,我现在去煮一碗面。”
“你先说怎么了。”玉明没有被糊弄过去,只执着地问,“为什么哭?”
“陈玄嗣他打你了吗?”玉明问。
彩云忙摇头,不想多说,只挽住玉明的手,带着她回营帐。
玉明忽然想到了什么:“琉璃呢?她回来了吗?”
死一般的沈默,玉明的心颤了下。
“说话呀,彩云。”玉明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始终等不到回答。
彩云低着头,咬着唇。
玉明松开她,转身就往主帐走,走得不大稳当,颤颤巍巍。
“我去找陈玄嗣,他一定知道。我要让他把琉璃找回来。”
“别去!”
彩云听见这名字的瞬间,浑身都开始颤抖,声音几乎尖锐,一下子拦在玉明身前,恳求地望着玉明。
“小姐,我们回去吧。”
玉明轻轻拨开她的手,依旧执拗地往主帐走,声音很轻但坚定,“你不告诉我,我只能亲自去问他。”
陈玄嗣一定知道。
“琉璃死了——”
彩云终于哭出了声,满脸是泪,哽咽地望着玉明,“凌迟而死……”
胃里一阵汹涌,玉明捂着嘴巴,扶着彩云不住地干呕,呛咳出了眼泪,什么都吐不出来。
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搅碎。
彩云继续说着:“琉璃是蔺家安插在小姐身边的人,来到燕王府以来就一直在给蔺家传递消息,昨夜被发现了……”
玉明大口大口地喘气,腹中一阵一阵地酸水冒上来,眼泪整个铺满了脸。
彩云这才看见玉明惨白的脸色,忙住了口,慌张地扶着玉明回营帐,倒下一盏茶,转身就跑出去请女医。
身体蜷缩在榻上,玉明紧紧地抱住自己,脸上一片冰凉,她擡起衣袖想擦,越擦越多,浑身开始发抖。
怎么可能?琉璃怎么可能一直偷偷地在给蔺家传递消息?
玉明哽咽着垂下头,埋在了膝间,忽然回想起,那份全新的路引,还有不舍又眷恋的目光。
“琉璃姐姐……”
是她亲如姐妹的琉璃姐姐啊。
凌迟而死。
玉明不敢想象,该有多疼。
心口像被一万把刀绞着,玉明眼泪止都止不住,痛得浑身都要碎掉。
女医跟着彩云一进来,就看见榻上的小小身影那张惨白的脸色,顿时心神紧张起来,几步跑过去打开随身的木箱,一边把脉,一边拿出一块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套金针。
彩云焦急地看着,女医却突然顿住,放开玉明的左手,拿了右手过来,又把了把脉。
看见玉明胸口急促的呼吸,额头上冒着的冷汗,女医拿起金针,先扎了两三针,终于瞧见玉明呼吸稳定下来。
彩云忙问:“怎么了这是?得了什么病吗?要不要开副药吃吃?”
女医没有回答彩云的话,只收起了布包,擡头望着玉明。
“上回葵水是哪天?”
玉明脸色顿时煞白,浑身颤抖。
自从上回逃跑被抓回来,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避子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