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九

第49章 露所思

第49章 露所思

玉明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陈玄嗣。

男人惯来的轻松笑意都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可怖的脸色。

“收回你说的话。”他盯着她。

玉明从他膝盖上跌下来,臀瓣触碰上冰凉的地面,肿痛得要死掉。

撑着身体后退几步, 她还在痛得颤抖, 仰头望着他, 紧紧地抿上了唇。

玉明不想收回,也不想道歉。

她就是想离开他。

他已经强势地控制住了她的身体,难道还要控制她的所思所想吗?身体离开不了,连想都不可以吗?

玉明沈默地垂下了头。

她不敢同他叫板, 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同他做微弱的抗争。

里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先开口低头。

屋外寒风烈烈,一如屋里几乎降至冰点的温度,空气都快凝固。

桌案上的东西全被扫落在地,劈里啪啦一阵巨响,吓得玉明缩起肩膀,下意识擡手挡在了面前。

在这一刻,玉明甚至觉得,他真的会掐死自己。

陈玄嗣只是看了她一眼,起身抓起屏风上搭的大氅,一把拉开门, 重重地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撞在墙上, 发出震天的响声, 整间房子都像在抖。

只有玉明坐在地上, 望着空荡漆黑的屋子,还有满地的狼藉。

臀瓣的刺痛越来越重, 像是在时刻提醒着他带来的那些羞辱,玉明紧紧抱住了自己。

心口疼, 浑身都疼,疼得要碎掉。

眼泪终于再忍不住,扑簌簌全落了下来,越哭越止不住,整座房间都剩下了越来越大的呜咽声。

院门被一脚踹开,闻谨行回头的瞬间,看到了大步而出的男人,心里暗暗吃了一大惊。

自他跟陈玄嗣以来,没见过陈玄嗣这样愤怒到挫败的模样。

雪下得越来越大,外面漆黑一片,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疼。

男人走出了院门,却又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外,看得闻谨行很不解。

“主子。”

闻谨行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得到了一声冷到极致的脏话,从头顶传来。

“滚。”

闻谨行不说话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里面就一个人,想也知道是谁将陈玄嗣惹怒成这副模样。

男人所有的耐心,几乎全在她那里耗尽,只剩下越积越旺的怒火,烧掉了仅存的理智。

一掌重重砸在了墙面,震得积雪飞颤,石墙凹陷出了斑驳裂纹。

闻谨行屏住了呼吸,男人攥紧了拳头,紧紧盯着阖上的院门,仿佛能透过这扇门望进里面,目光阴沈到可怖。

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肩膀。

陈玄嗣盯着飘摇的大雪,冰凉的落在脸上渐渐融化,攥紧的掌心缓缓松开,胸腔里积郁着的浊气慢慢吐出。

没关系,她不愿意又如何,反正死都逃不开他的掌心。

反抗好啊,越是反抗,他越兴奋。

他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磨。

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的。

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陈玄嗣大步往外走,闻谨行快步跟上。

前方传来淬着冰的声音。

“把她给我看好了,一步都不准放出去,人要是跑了,你就提头来见。”

闻谨行想到里面关的人,心中不喜,声音更冷,恭敬垂头应是。

玉明被关在了这座四方的院子里,连一个熟悉的人都见不到。

每日都有侍女来服侍梳洗,送来丰盛的膳食,甚至拿着极为珍贵的首饰衣物,变着花样将玉明打扮得漂漂亮亮。

可连一句话都不会同玉明说,如鬼魅般安静地出现,安静地离开。

只有黑灰色调的摆设,让整间院子都沈重到压抑。

玉明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人都见不上,每天说的话屈指可数。

可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彩云琉璃如今怎么样,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惩罚她的身边人。

反正只是被关一阵而已。

他又不会杀她。

玉明每天的生活,除了看书,写写画画,就是睡觉,什么都不剩了。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仅见不到任何别的人,甚至连他也见不到。

期间元回过来瞧过她一次,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传达给陈玄嗣,元回话语中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只要她低个头,承认错误。

答应他再也不跑了,告诉他,她心甘情愿待在他的身边。

也许,她就可以出去了。

可玉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可被关着,也不说。

元回也没有办法了,不再劝她,只带来了她最关心的消息,彩云琉璃都好好的,一切平安。

听见元回说的

这个消息,玉明就像吃了颗定心丸,连日以来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她开始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拿着毛笔画院子的每个角落,每块撬起来的石砖位置,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除了说话少,其实日子也能过。

夜里点着灯,玉明拿着刚画好的一幅图,刚开口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屋子空空荡荡,没有人会回应她。

图纸被压在了书本下,她熄了灯,安静地躺在了床上,一如所有平静的夜晚一样望着帐顶,等待重覆的第二日。

刚迷迷瞪瞪入睡,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玉明抱着衾被坐了起来,惶恐又无助地朝着门的方向看过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很熟悉的轮廓。

是陈玄嗣。

太久没说话,玉明嗓音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男人冷冷望着她。

玉明想到他会很生气,迟来的怒火压抑了太久,只会比之前更旺盛,可她没想过会这么可怕。

她也终于知道了那句,他说的床上待她够温柔了,不是假话。

这回没有任何的准备。

他不会像之前一样,先把她弄得难捱了,再慢慢地继续。

更不会再说那些羞得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尽管玉明并不喜欢听。

像是单纯的发泄情绪。

很难受。

更让玉明难受的是,明明心里不愿意,身体却还是屈从于他的掌控,在他的挑弄下沦陷在了情.欲。

男人一身玄黑衣袍绣着盘蛟,腰间玉带甚至都没有解,衣冠整齐得没有一丝异样,居高临下的。粗糙的金线摩擦在柔嫩的肌肤上,把腰背都磨红了,而玉明却是衣衫凌乱得什么都不剩。

这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玉明埋在软枕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陈玄嗣扳过她的脸,摸到满手的湿漉漉,胸中怒火却烧得更盛。

“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等她回答,陈玄嗣已经甩开了手,将泪水擦在了衾被上,一边点头,一边解腰封,“也对,你只想着跑,命可以不要,连身体也可以随意地给出去。”

玉明尖叫一声,眼睛被蒙了起来,虽然本来在黑暗中,她也什么都看不见,可这样还是让她陷入了恐惧。

眼泪渐渐浸透了纱带。

陈玄嗣知道她最会哭,能把铁石都哭得软了,索性蒙住她的眼,不用看到她那双圆圆的杏眼,雾蒙蒙地看他。

玉明说不出话,紧紧地咬着唇,呜咽了声。

这一场根本不像是床笫之欢,像两个人彼此的折磨,比起快感,更多的是从身到心的痛苦。

玉明终于再撑不住,哽咽着开了口:“你杀了我吧,我死了好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提死这个字了,都是为了逃离他。

她说宁可死,都要离开他。

连骗都不肯骗他一句。

这句真话,简直比谎言,还要触动陈玄嗣的底线。

可越是清楚地知道是真话,才越是让怒火节节攀升。

陈玄嗣一把扳过她的头,扯开蒙在她脸上的纱带,让她转头看着他。

他被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

“好好看着,我就是要折磨你,我就是要你想死都死不了。”

陈玄嗣胸中越怒,脸上越是笑,指腹在她脸上缓缓摩挲,“蔺玉明,什么时候轮的上你说了算了?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力,有权有势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想让你活,你就得给我乖乖活着。我不想放你走,你永远也别想走,死了都得埋在我跟前。”

望着他阴冷的双眼,玉明终于绝望地哭出了声。

陈玄嗣看着这双圆圆的杏眼,不再像往日一样充满了光,灰蒙蒙的,黯淡得失去了任何光彩。

像是失去生气的小兽。

忽然松开了手,陈玄嗣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擡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你难道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男人放软了语气,“只要服个软,你就可以出来了。”

玉明垂着头,不说话。

这副绝不低头的硬气模样,简直能把人逼得失去任何理智。

陈玄嗣连说两个好字。

“你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别人的性命你也不在意吗?”

听见这话,小人终于擡起了头,杏眼又恐惧又害怕地瞪着他,雾蒙蒙的,满是水意。

“不可以。”

她仰着头看他,轻声重覆了一遍,“你不可以动他们。”

她可真是有底气啊。

像是知道了自己有这个资本。

所以这样的肆无忌惮。

陈玄嗣彻底气笑了,他握住她的后脑,盯着她,“好,我不动他们,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动他们。”

“骗子。”玉明声音很轻。

“我怎么骗你了?你那两个婢女不都活得好

好的?”

玉明轻轻呼吸,仰着脸看他:“林表兄呢?你说过不动他的,他为什么会死在狱中?”

陈玄嗣终于明白了,原来她这些日子不肯低头的硬脾气,来源于这个。

“蔺玉明,你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太无耻了吧?”

陈玄嗣被她弄得没脾气了,他盯着她的双眼,“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说到做到,不再动他。我有那么神通广大,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杀人吗?”

“这件事从一开始,从始至终,都是林清河自己要头破血流地往上闯,明明知道账本牵涉到了皇帝,他还非要还天下一个清白,他死得不冤。”

玉明回望着他,像是在辨别他说的真假,陈玄嗣摸她的脸,“我们都退一步,我不再追究你逃跑的事,你也不要想着再逃跑,我们重归于好。”

根本不公平的各退一步。

可没有选择的馀地。

陈玄嗣站起了身,轻轻把小人搂在了怀里,玉明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裳,眼泪沈默地落下来。

第二日,玉明就被放了出来。

可并没有回燕王府。

而是被他带到了——燕北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