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枚玉坠
大
天青色的纱帐放下，隐隐露出其中窈窕的身影。
屋角的金珐琅九鹿香炉冒出袅袅的烟雾。
苏美仙揉了揉眉心，坐起身来，嘶哑着嗓子喊道：“碧水……”
碧水听见动静，立刻捧了茶过来，掀开帘子，轻声说道：“小姐，喝点茶润润嗓子。”
苏美仙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神色凝重地问道：“我刚才可是又发疯了？”
碧水见她脸上半点血色都无，心生不忍，却还是只能说道：“这哪能怪小姐，若不是那些人心狠手辣，连个孩子都不肯放过，您岂能……”
苏美仙抬手制止了她，说道：“不说这些了，那檀娘走了吧？她走之前，可有问些什么？”
“她倒算是个好心的，帮着奴婢将小姐送回房内，她才走的。临走之前，倒是问了小姐的病因。”
碧水见苏美仙皱紧了眉，又赶紧说道：“您放心，我按照之前您嘱咐的，只说了柳春渐意图欺辱于您，这才落下的病根。
只是这样一来，她若是说出去了，于您的名声总是不利的。”
苏美仙惨笑一声，道：“我还要名声有何用？我本就不是个清白的人，那柳春渐装得像是个好人，骗过了阿兄，却是趁我不备……”
她眼底沁出泪光，想起那日毫无戒备地吃下了柳春渐递过来的糕点，转瞬就神志不清。
而醒来时，她的衣裳都被扒干净了，只余下了松松垮垮的肚兜，若非她体质特殊及时醒来，若不是阿兄见她迟迟未归，及时赶到。
她真就要被那畜生给毁了清白，却偏生告诉父亲以后，他只道这是少年人克制不住，还说要备好嫁妆将她提前嫁出去，逼得她不得不手染血腥……
苏美仙想起往事，一时气一时怨，又恨得直发颤，咬牙道：“偏生阿兄是个傻的，就这样认了罪。我被她这么一问，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说辞来，对了……”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吩咐碧水道：“把我那只梨花木的首饰匣子拿过来，能不能保住我和阿兄的命，就看它了。”
碧水得了吩咐，立刻就去寻找。
苏美仙则焦急地等待着，唯恐出一星半点儿差错。
那枚玉坠，是她早前见阿兄跟人联络时，沾了红泥，就能印出图案。
阿兄必然不肯将它交给督察司，但她却能够豁得出去。
旁的什么都不重要，只有阿兄的性命最贵重。
她忍不住催促道：“碧水，快一些，你找到了吗？”
碧水双手捧了匣子，快步过来，递给苏美仙道：“小姐，都在这里了。”
苏美仙赶紧接过，打开后露出璀璨夺目的各色珠玉首饰。
她翻找了好半天，将手钏珠钗一样一样地取出来，却依旧没找到那枚玉坠。
她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慢慢抬起头来，神色分外可怖，问道：“刚才有谁进我房间了？都有谁？你说啊！”
碧水被吓了一跳，只呆愣了片刻，就被迎面而来的匣子砸到额头上，痛极摔倒在地面：“小姐的规矩，大家都是知道的。除了奴婢，就……就只有檀娘……”
“对了对了，就是她！”
碧水手忙脚乱地跪爬到苏美仙面前，说道：“就是她，她临走前跟奴婢说了一会儿话，又让奴婢去知会老爷。奴婢是见着她走了之后，才去禀告老爷的。
她一定是趁着奴婢走，她一个人悄悄溜回来了！小姐若是丢了东西，找她准没错儿！”
苏美仙动作忙乱地下了床，飞快地将衣裳穿好，急急忙忙地往外跑，甚至顾不得再多说一句话。
是了，一定是檀娘想要毁约，偷偷拿走了她和阿兄的命根子。
还说什么要她写信劝说阿兄，这都是假的假的！都是她诓骗人的！
如今东西丢了，檀娘定然不会再帮她了，说不得还要抓她回去复命。
可是……不对！
苏美仙跑到一半，愣愣地站在庭院中央，喃喃自语道：“她怎么会认识这枚玉坠的？明明每次用过之后，我都替阿兄洗干净了啊。她怎么会认得的……”
“哎呀，仙娘啊”，苏大善人刚走到长廊上，就瞥见对面的女儿，焦急地跺了跺脚，赶紧跑了过去，“你怎么站在这里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休息啊？”
他上了年纪，只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脸色潮红，握住苏美仙的手腕，就要把她往房里送。
“爹，晚了。”
苏美仙站在原地不动，古怪地笑了一声。
苏大善人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晚了？”
苏美仙看着他，笑得极为开心：“你关心我的感受，关心得太晚了。当初我说我不喜欢柳春渐，你不许，非要说他是第一才子，我跟了他，以后定能当诰命夫人。
柳春渐欺负了我，他分明是冲着我的体质来的，以为得了我的身子，就能长生不老。你却还要替他辩白，说这是他太爱我了。
后来柳春渐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爹？”
苏美仙疯狂地笑，望着目瞪口呆
的苏大善人，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意，说道：“我带了酒，灌醉了他。在他床底下埋了火药，嘭的一声，就把他炸上了天哈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死了，可是为什么又来了一个楚子谦？你和阿兄还都要让同他在一起？我爱的是阿兄，爱的是阿兄啊！
从我小时候被他救出来的那一天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他了！可是我爱的男人却让我嫁给别人，我只好以死相逼，逼着阿兄毒杀了他的好兄弟。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阿兄上了我的床。虽然是我先给他下了药，不过后来他还是挺主动的，要不然……我怎么能怀上他的孩子呢？”
苏美仙温柔地抚摸着肚子，面上的神情却诡异极了。
苏大善人捂住胸口，指着苏美仙说道：“你……你……你……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他……他是你的兄长啊！”
“什么兄长！”
苏美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在我不知道他不是我兄长的时候，我就已经与他合而为一了。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