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本来谢方庭若是不说，傅老板心里头也只认为值了，可眼下他这样说，傅老板可谓哭笑不得，打落的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再也不能平心待在这里了，傅老板起身便走了。

丰禾止不住地笑：“主子这招用得可真是神呐。”

谢方庭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本没想占便宜，可那偏生是个燥性子，让他吃吃亏才好呢。”

小厮知道主子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心中便更加忠心了几分，谢方庭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也知道做人应该如何。

这笔交易无论亏损几何，也是完成了。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他基本上都去过，便觉得索然无味，施施然的回府了。

府里头大小事务谢老夫人一并握在手中，听闻他又出去了，便差人将他带来。

以往他很少往南院去，可这次回来两天便是去了两次，更何况那头又不能忤逆，让谢方庭觉得这比经商还难。

缪铃刚服侍着老夫人用过膳，谢方庭便进来了，他脸上惯常带着一丝和气的味道，可深瞧他的眸子又觉得不是，身段也高，面相也俊朗，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耐看。

偏偏这么好个人儿却不娶妻。

老夫人心里头感慨了一阵，谢方庭见她的面色不佳，便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关切的问：“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只要你肯娶妻，奶奶自然会轻松些，子漳啊，你为何不想娶亲呢。”

为何？谢方庭楞住了，他从未想过为何不娶亲，按理来说娶亲是男子成家立业的标志，可他打心里面不喜欢，总觉得不是心里头那个人便难安，从前他说过，此生挚爱不换，可没想过若是她只身嫁与他人，他又当如何？挚爱二字当真难以承受，他本以为守着那颗心便可以一世守着她，可到头来还是年少轻狂。

再如何，世人总是成双啊。

谢方庭呆呆的发楞，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悦，缪铃赶忙唤了两声少爷才将谢方庭的思绪拉回来。

“若是娶妻也未必不可，可孙儿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谢方庭的话无疑安慰了老夫人，老夫人松了口气，露出和蔼的笑容：“好好好，全由你做主。”

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谢方庭才得以脱身回到水汀阁，房间的灯火亮着，里头似乎有人。

他推门而入，苏落也擡起脑袋望向进来的人，随即起身道：“少爷，您回来了？可是要用膳，奴婢给您去端。”

方才她站起来的太快，骨头劈里啪啦一阵响，拉扯着她的神经，苏落低下脑袋表情皱了一会儿才重新扬起脑袋。

“嗯。”谢方庭的心情说不上好坏，目光触及桌上的画像，他道：“这些画还没挑完？”

苏落正要去拿，听见他这样问话，便停下脚步回道：“后来四夫人又差了几个人来送画像，奴婢便重新分了一下，还将名字都列在册子上了。”

说罢，她又回到桌子边，将册子拿给了谢方庭，他捏着册子随意一撇，心中有些差异，与先前相比，她的字变得更加秀丽，而且上头清楚明白的罗列了姑娘的名字，芳龄，密密麻麻竟是好几页，可见其用心的程度。

他无非是不想看这些画像，可没成想他随口的一句话竟让这丫鬟忙活了一整日，心里头不是滋味。

“用过膳了？”

苏落楞了楞，随即摇头，为了能够看完这些画像，午膳也只塞了两个馒头，而且对画像都开始产生视觉疲劳了，到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

谢方庭将册子摆在桌上，“将晚膳端过来吧。”

“是。”苏落下去端了晚膳，将饭菜尽数放下之后，她便站在一侧布菜，谢方庭瞧着碗里头的菜，忽然道：“坐下，这些菜多了，我吃不完。”

苏落受宠若惊，“奴婢怎能同主子一块吃……”

其实苏落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只是脑袋里还残留着一丝理智，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谢方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既然是奴婢，就要听主子的吩咐。”

听完了这话，苏落才安心的坐下来吃，不得不说上等人吃的就是跟下等人不一样，山珍海味难得吃上一次，她可要好好享受。

苏落打了个饱嗝，肚子撑得难受，谢方庭睨着她有些痛苦的表情：“吃不下这么多还死撑做什么？”

苏落干笑了两声道：“难得少爷赏一顿饭，奴婢可要多吃些。”

谢方庭撇了撇嘴角，要不是看在她这么认真做事的份上，这饭菜也没她的份。

收拾好了碗筷，谢方庭端着那本册子道：“既然你觉得这些姑娘不错，那就拿出来瞧瞧吧。”

苏落应下，将那一堆整理出来的画像统统摆到他面前，他便打开了一份，上头的女子浓眉大眼高鼻薄唇，倒是有几分英气，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苏落认为自己的审美观还算不错，可谢方庭却径自将那幅画丢在地上，取笔划掉了那个名字。

“少爷，您不喜欢这种类型？”苏落很诧异，这放眼在现在可是比得上范冰冰的美人，看了几眼就……丢了？

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谢方庭也不理会她，将剩下的画像统统都看了个遍，划掉划掉再划掉。

最后就只剩下两三个名字了。

苏落叹息一口气，端着案退了出去。

火光时明时灭，屋内十分寂静，谢方庭看着三幅画像上的女子，却露出了沈痛的神情。

苏落将东西放好之后，便坐在了厨房门口的台阶上，望向天上的明星，心中颇为遗憾。

她本以为谢方庭虽然要娶亲，可不会这么早，自己会在他身边多待上一些日子，可现在想想都觉得奢侈，毕竟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也算是……初恋吧，没想到这样痛苦。

喜欢上古代人，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受不了古代人的规矩，只觉得太死板太僵硬，仿佛把人的思想都格式化，可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也只能低头。

若是死就能回到现代的话，她肯定二话不说自杀去。

起身掸了掸灰尘，苏落想起来自己回来之后还没有去见过妙玉，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好不好，一面想着一面走出了水汀阁，门口便站着缪铃，见到缪铃，苏落挺诧异的道：“缪铃姑娘，你在这儿是……”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儿看月亮最好吧。

缪铃轻扯下嘴角，对她道：“跟我来，老夫人要见你。”

苏落想要见妙玉的念头一下子又落空了，老夫人可是府中一等一的大人物，苏落见过她两次便觉得老夫人气势强势，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找她？

缪铃站在门口没进去，眼神示意她进去，苏落轻手轻脚的入内，瞧见榻上半卧着的老夫人气色不错，难道前几日那个……是演戏？

老夫人半阖眸子，感觉到身边有人，便道：“来了？”

苏落心中一震，忙低下头回：“是的，老夫人。”

老夫人擡眼看向她，“头一次见便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可没在心里头起什么心思吧。”

苏落身躯一震，忙跪下道：“奴婢……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老夫人笑道：“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胆子可真小。”

苏落咬紧牙关不肯放松，眼前老夫人像是披了一张人皮的狼，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谢方庭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她只觉得心难安。

“子漳受伤之事我也知道其中缘由，喻大人可是在圣上面前夸赞了你，为此圣上赏赐了谢家不少东西。”谢老夫人眸光闪烁，似有几分赏识的意思。

苏落拜了拜道：“奴婢该死，让少爷受伤。”

“你可曾听我一句责怪？起来吧，瞧你那胆小的。”

苏落怔怔的起身，老夫人面上确实没半分不悦的神色，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苏落乖巧的将脑袋低下去，只觉发间一紧，原是老夫人伤了一只簪子。

苏落抚着簪子，由心而悦：“多谢老夫人赏赐，奴婢受宠若惊。”

“好了，将四少爷伺候好了，你可知他选了几幅画？”老夫人问及，苏落倒是不太知道。

“少爷似不喜英气的姑娘。”苏落想起那丢在地上的画，急忙回道。

老夫人一听，点了点头，“好好，若是他有什么不喜的喜欢的，统统跟我说。”

“是……老夫人。”

更深露重，缪铃待在房门外许久，才听见门开的声音，凭着月光能瞧见苏落那张脸，以及发髻上多出来的簪子。

缪铃道：“看来老夫人很喜欢你。”

苏落怯怯的摇头：“论及欢喜，自是缪铃姑娘。”

“半年未见，说话得体的本事倒是没变。”

苏落一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缪铃搓了搓手，“你回去吧。”

也算是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