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毒发
寝宫中烛光昏黄,宁云舒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之人。
“别怕,不是要命的毒。”
此人身手在初遇之时便见识过的,她自然是要做些万全准备。
长歌艰难地撑在地上。
他猜到她说是唤他来侍寝,而实际上不会对他做什么,就像她从来未曾对微雨轩其他男人做过什么一样。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下毒!
只要他一运气,这毒就会像银针一般封住他的奇经八脉,让他虚弱无力无法用强。
“长公主,可是奴哪里做得不好?”他问。
宁云舒微微摇头,挑眉道:“是你做得太好。”
他疑惑,这是什么话,做得太好也错了?
宁云舒含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喜欢男人吧。”
长歌惊惶失色,看着她那三分笃定两分打趣的模样,难道她从何处听说了些什么?
宁云舒瞧他这模样,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
其实她本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只不过次次见着此人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今日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方才试探了一番。
如此撩拨还能面不改色,甚至隐约有几分抗拒,试问一个正常的男人谁能如此。
“本宫只是疑惑,你既喜欢男人,那还进宫作甚?”宁云舒不解地询问。
此人武功不逊于她在微雨轩安排的暗卫,所以倘若他想暗杀自己早有机会动手了,何必等待今日。
而且处理李俊一事也能看出他确实忠心耿耿,所以她更不明白此人的目的了。
长歌埋头跪在地上沉默了良久。
宁云舒起身,从他身边走过:“你可以不说,这毒半个时辰不解便会入五脏六腑让你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公主!”他郑重开口,“奴不敢欺瞒公主,奴确实有龙阳之癖。”
“继续。”
“奴之所以进宫,只因宫外已无奴容身之所!奴知道奴有错,奴不被世人所接纳。但是奴控制不了爱一个人的心……”
他眸色染愁,又夹杂着几分不甘,缓缓继续道,“大理寺中曾有奴倾慕之人,可他知道奴的心意后,不仅将奴的真心狠狠践踏,还四处宣扬唾弃奴恶心,所以大理寺没有奴的容身之地,恰逢要送人入宫献给公主,奴便请缨而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将一颗赤诚的真心摆在那人面前,可那视如敝屣般厌恶的神情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插进了他的心中。
还有大理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比微雨阁的羽箭还要锋利!
宁云舒看向他,此刻他的眼中已经噙了泪,加之他阴美的一张脸,说是梨花带雨毫不为过。
“奴恨自己,更恨那些瞧不起奴的人!所以……奴入了永宁殿,奴愿意为长公主付出一切,只想有朝一日将那些欺辱过奴的人都踩在脚下!”
宁云舒轻吸一口气,缓缓蹲在他的面前,直直看着一双楚楚的双眸,他眼中的恨意骗不了人。
“公主,若您觉得奴恶心……”
“不。”她打断他的话,凝视他的双眼,“你只是遵从内心想法,顺从天性罢了,本宫觉得,是对的。”
她的话,似乎给了他莫名肯定的勇气。
他眼神颤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是……第一个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是第一个肯定他的人,第一个不觉得他恶心,不认为他是怪胎的人。
“爱本身无问对错,世人也向来身不由己。”宁云舒轻吸一口气,看到他似乎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她那么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最后得到的是什么?
可她亦是没有错,或许每个人都没有错,谁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活,那么究竟是什么错了?
是世道!世道如泥泞,众生苦苦挣扎以苟活,若世道如清泉,那何人不是甘之如饴。
宁云舒从怀中取出一枚解药递过去:“起来吧。”
长歌怔怔接过,看着那枚解药不解其意。
宁云舒直直看向他:“本宫欣赏你。继续留在本宫身边助本宫一臂之力,你可愿意?”
长歌看着手中的解药,眸中闪过一丝坚定,随即将解药服下,语气郑重:“承蒙公主不弃,奴愿一生追随
长公主!”
“跟随本宫,你可知要面临什么?”
“长歌烂命一条,愿为长公主上刀山下火海!”
宁云舒淡淡一笑,眸色越渐凝重:“好,你给本宫一条命,本宫给你一个承诺?”
长歌闻言讶异抬眸,只见她双眸熠熠生辉,似穿过时空看见了他所无法企及的东西。
“本宫……”宁云舒刚开口便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倏地捂住胸口大口喘息。
“公主!”长歌见状一步冲上前来将其扶着,“太医!”
“不必!”宁云舒咬牙忍耐,今日是十六了,她知道是为何,“你扶我上床。”
“是。”
他不敢耽误,连忙将宁云舒送上床,但见其脸上已经没有血色,浑身疼得冷汗直流的模样还是觉得不妥。
“公主,得罪了。”他说罢搭上了她的脉搏。
宁云舒惊讶他竟然还懂些医术?
只是她的身子状况,她自己清楚。
当初何青峰之事传回来后她便清楚是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还好在泉仁离宫之前因为泄密与宁陌雪而无比愧疚,所以将多年来潜心研制出来的唯一一颗“续命丹”留给了她。
名曰“续命”,实则是一颗毒药,却能治百病,代价便是每月到了月亮圆之际毒性便会发挥作用,心脏绞痛,药石罔效,只有随着毒发次数越来越多,毒性渐渐褪去,不知哪一日才会彻底消停。
彼时长歌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公主,您是中毒,可这种毒太过诡异,奴医术不精,恐怕无法替你解毒。”
“我知道。”宁云舒有气无力,感觉心脏随时要被撕裂了一般,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十分稀薄。
她没想到毒发竟会这般疼!
“莫让别人知道!”宁云舒厉声吩咐。
“是。公主,奴如今要怎么做?”
宁云舒浑身颤抖,说话也极其艰难:“……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可您……”长歌分外担心,犹豫须臾,还是决定相信她,“是!”
长歌走出房门外便听见房中传来了痛苦的叫声,他一个心悬着可又无能为力。
公主脉象诡异,那毒仿佛藏在血液的每一处,是他学医二十载从未见过的!
但公主似明白一切,所以才让他守在门口,不想被别人发现了。
房中,宁云舒不得不狠狠咬住一块手帕,这永宁殿中不知藏了多少耳目,她绝不能再露出破绽!
她一定要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将欠他们的承诺一一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