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于灯下

第二章:双亲异见,逆风执守

晨曦仿若一位娇羞的少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从城市上空那层绵密如纱的薄雾中探出几缕微光,丝丝缕缕地,像是带着怯意,洒落在马句那狭小出租屋满是污渍与划痕的窗前。这本应是充满希望的破晓时分,可那破碎的光影,却似命运不经意间泄露的无奈暗示,照进这满是梦想与困窘胶着气息的方寸之地,徒添了几分清冷与寂寥。

马句从那吱呀作响、如同风烛残年老人般的床铺上翻身而起,睡眼惺忪,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像被一团无形的乱麻缠住。然而,眸光不经意间扫到墙角那把旧吉他时,昨夜与阿强围坐畅谈梦想的炽热余温,恰似被瞬间点燃的薪柴,“呼啦”一下涌上心头,驱散了那层如阴霾般残留的困意,眼眸也随之熠熠生辉,仿若有两簇跳跃的小火苗在眼底燃烧。

简单洗漱过后,马句站在那面斑驳掉漆、映出人像都模糊不清的镜子前,抬手整理着略显凌乱的短发。镜中的他,面庞清瘦,长期熬夜的痕迹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爬满眼角、脸颊,肤色透着几分不健康的苍白,唯有那双眼,恰似夜空中最亮的寒星,满溢着对新一天的憧憬与执着,仿若在倔强诉说,任何风霜都无法黯淡这份热忱。他抬手拍了拍脸颊,轻微的刺痛感仿若一道清醒的指令,让自已振作起来,随后,背起吉他,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孤勇战士,准备踏入工地,去赚取那维持生计与追逐梦想的微薄资金,每一步都迈得坚实有力,似要在这破旧地板上踏出梦想的鼓点。

可刚踏出门口,手机铃声突兀响起,那尖锐声响在寂静楼道里回荡,惊得马句心猛地一揪。屏幕上“爸”字闪烁,似一道沉甸甸的考题,他犹豫了一瞬,像是害怕面对即将开启的艰难对话,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努力让自已声音平稳得不起波澜,轻声唤道:“喂,爸。”

电话那头,父亲那熟悉又带着浓浓乡音的声音,裹挟着如潮水般汹涌的焦急,劈头盖脸砸来:“马句啊,你在城里到底过得咋样啦?我和你妈这心呐,就像悬在嗓子眼,天天没着没落的,惦记得厉害。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再瞎折腾你那不着调的音乐梦了,麻溜儿地赶紧回家!咱这儿工厂正招工呢,虽说工资不算高,可胜在安稳踏实,旱涝保收呐。你瞅瞅你,在外面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啥时候是个头啊!”

马句紧攥着手机,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似在极力压制内心翻涌如浪涛的情绪。他仰起头,望向楼道那昏黄灯光,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透着无比的坚定:“爸,我在这边真挺好的,工作也有着落,音乐这边我也一天没落下,一直在努力往前奔呢。您和妈就别操心我啦,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在外面吃苦受累,可这音乐,它就像长在我心里的一棵苗,打小就种下了,我是真心喜欢,真心割舍不下啊。我还没拼出个所以然,还没让它开花结果,就这么放弃,我不甘心呐,爸。”

父亲听了,声调陡然拔高,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大声吼道:“不甘心?你咋就不看看家里是啥情况!为了供你读书,家底都快被掏空了,像个漏斗似的,现在你还在城里瞎忙活,搞那些没用的。音乐能当饭吃?能给你买房娶媳妇,撑起一个家吗?咱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别净想着攀那够不着的月亮,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赶紧给我回来!”

马句眼眶瞬间泛红,酸涩潮水般涌上鼻尖,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望向远处高楼大厦间穿梭如织的车流,那些车仿若带着各自既定的使命,风驰电掣般奔涌向前,而此刻,他的使命,却被父亲狠狠地质疑、否定。他极力稳住情绪,声音带着恳求和不甘,几近哽咽:“爸,我懂家里这些年不容易,为我付出了太多,每念及此,我心里就像压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想拼一把,想靠着我的音乐,给咱家换个活法,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我在这边一边打零工,一边学音乐,没日没夜地熬着,也慢慢有了点起色,已经去唱片公司试过了,虽说还没成,可这就是个开头啊。爸,您再给我点时间,就一点,行不?我一定不会让您和妈失望的。”

父亲在那头重重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若承载着无尽的无奈与失望,久久回荡在电话这头。良久,才闷声说道:“行,我和你妈再等你一阵,可你别执迷不悟,要是还没个正经出路,就趁早别折腾了,乖乖回家。”说完,便挂断了电话,那“嘟嘟”声,似是命运敲响的一记警钟,在马句耳畔轰鸣。

马句握着手机,呆立原地,阳光洒在身上,却暖不了内心那阵因父母不理解而生的彻骨寒意。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可很快,他咬咬牙,挺直那略显单薄却充满力量的脊梁,迈着坚定步伐走向工地,每一步都似在向命运发出掷地有声的宣告:他绝不回头,哪怕前方荆棘丛生,哪怕孤身一人,也要在这音乐的羊肠小道上,踏出一条康庄大道。

工地仿若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尘土飞扬,肆意弥漫在每一寸空间,呛得人喉咙生疼。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恰似上古巨兽愤怒的咆哮,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人的耳鼓。马句瘦弱却坚毅的身影,在这混乱喧嚣中穿梭忙碌,他扛着沉重如山的建筑材料,每一步都迈得艰难,双腿似被灌满了铅,可脊背始终挺直,汗水如决堤洪水,湿透了衣衫,顺着脸颊、脊背肆意滑落,在满是灰尘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蜿蜒泥印,仿若一幅悲壮的奋斗图腾。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间隙,马句拖着疲惫不堪、仿若散架的身躯,寻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顾不上拍打满身尘土,迫不及待从背包里拿出那本被翻得边角卷起、页面泛黄的乐理笔记,在这嘈杂环境中,沉浸进音乐的理论海洋,逐字逐句钻研,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手中笔头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灵感火花。工友们见状,纷纷带着好奇与疑惑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马句,你这都累成啥样了,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吧,还瞅这玩意儿,有啥用啊?”一位年长工友满脸关切,伸手拍了拍他那瘦得硌手的肩膀,打趣道。

马句抬起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那笑容在满是尘土汗水的脸上绽放,质朴且真诚,仿若能驱散周遭所有阴霾:“叔,这是我的音乐笔记,这里头藏着我写歌的‘秘籍’呢。我天天琢磨,怎么把歌词写得能直直戳进人的心窝,怎么把旋律编得像魔法一样勾人,让听的人一会儿跟着掉眼泪,一会儿又忍不住乐呵。我就盼着能当歌手,唱自已写的歌,现在多学点,往后登台机会来了,咱也能稳稳抓住,不至于掉链子啊。”

工友们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有人边笑边调侃:“就你这整天灰头土脸、瘦巴巴跟竹竿似的样儿,还能当歌手?别做梦啦,歌手那可都是电视里那些俊男靓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唱唱跳跳,风光无限的主儿,咱这粗人,可别瞎掺和咯。”

马句神色未变,眼神却透着如磐石般的倔强,仿若夜空中璀璨星辰,不惧乌云遮蔽:“叔,哥几个,我知道我没他们外表光鲜亮丽,穿不起那绫罗绸缎,化不起精致妆容。可唱歌这事儿,靠的不止是长相,脸蛋再漂亮,没真心、没点真本事、真才华,那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我写的歌,都是咱普通人日子里的酸甜苦辣,是咱在这世上摸爬滚打、扛着生活重担的心声,我信,肯定会有人稀罕、有人懂的。”

众人见他一脸认真,笑声渐止,面面相觑,虽仍有怀疑在眼底闪烁,可看着他那满是汗水却炽热坚定的眼神,不禁对这执着得有些“轴”的小伙,多了几分打心底生出的敬佩,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平凡人怀揣不凡梦想、奋勇抗争命运的影子。

下班后,马句拖着疲惫到极致、仿若被抽干了精气神的身躯回到出租屋,还没来得及瘫倒在床、喘上一口气,手机铃声再度急促响起,是母亲打来的视频通话。他忙不迭地抬手抹了把脸,试图擦去满脸疲惫,又慌乱整理下头发,才按下接听键。屏幕亮起,母亲那沧桑爬满脸庞、写满担忧的面容映入眼帘,看着儿子消瘦憔悴模样,眼眶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泪水夺眶而出:“儿啊,你咋瘦成这样了,都快脱了人形了。你爸跟我说你还不打算回家,咱家里虽说穷得叮当响,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外面遭这份罪啊。音乐哪是咱这种人家能玩得起的,那都是有钱人家孩子的消遣,听妈话,别折腾了,赶紧回来吧。”

马句鼻尖发酸,眼眶也泛起水雾,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落下,嘴角扯出个勉强安慰的笑:“妈,我不遭罪,我这是为梦想在努力,瘦点说明我没偷懒,在实打实奋斗呐。您别小看咱家,虽说穷,可给了我对音乐这颗滚烫的心,这比啥都金贵。我在这边有演出机会,也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真心帮我的朋友,再给我些时间,肯定能行的,您就信我这回,行不?”

母亲抬手抹泪,哽咽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轴呢,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行,你自已千万注意身体,要是撑不住了,就回家,妈在家永远等着你。”

结束通话,马句泪水终是决堤,簌簌落下,滴落在破旧吉他那满是划痕的琴身上,洇出一小片水渍,仿若那是梦想被现实刺痛后流出的泪。他轻抚琴弦,琴音呜咽,似在与他一同倾诉内心委屈与酸涩,又似在为他加油打气。可哭过后,他眼神愈发坚毅,抬手翻开笔记本,笔锋蘸满决心与深情,写下新歌词,每一字都倾注对梦想坚守、对父母愧疚与期盼,在这狭小出租屋,伴着昏黄灯光,逆风执守,用行动驳斥所有质疑,雕琢属于自已的、熠熠生辉的音乐之路。

夜晚,城市灯火辉煌依旧,街头巷尾飘荡着或激昂澎湃、或甜腻婉转的流行乐,马句站在窗前,望着那片繁华得近乎虚幻的夜景,攥紧拳头,指甲都嵌入掌心,喃喃自语:“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音乐就是我的命,我的未来。”那坚定话语,融入夜色,成为他与梦想立下的又一庄重誓言,无惧双亲异见,无畏前路崎岖,只一心奔赴音乐殿堂,哪怕要跨越千山万水,踏破万重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