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叶瑾也不知怎的，隐隐约约的觉得眼前的郁静娴和自己记忆中的略有偏差，从前郁静娴对自己从不躲闪，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瑾想不出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还是什么......

他一醒来就是刚赶回盛京的时候，而那时的郁静娴坠楼醒来后......

想到这些，叶瑾心里发沈，繁杂旁生出太多事情来，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被他忽略掉了。

他同郁静娴不好在此处耽隔太久，聊了几句后便走到人群中，等到了郁葁云身边时，郁静娴便提议回去。

一晃大半日都算是白白给旁人做了陪衬，郁葁云自然也想回去，两人说着便要寻个广御园的下人引着出去。

洛灵远远的看着郁静娴似乎想要离开，目光沈了沈，疾步追了上去将人拦了下来，忙道：“娴表姐请留步。”

听到这话，郁静娴十分诧异，她几时多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表妹，怎么自己竟不知晓？

她转身回礼，随即问道：“洛姑娘这声表姐是从何而来？”

“洛怀继乃是家父名讳，”洛灵轻笑起来，面上带些许腼腆自报家门：“我自幼不在盛京中，娴表姐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离的远时倒未察觉如此明显，这会离的近了郁静娴才看的清楚，洛灵与自己的相貌近似七八分，只是洛灵更温婉柔和许多，不像她眼角眉梢都透着股骄矜，乍见之下会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洛怀继是她舅舅的名字，从前母亲活着的时候听闻还有过往来，可自打过世后这个舅父倒像是消失一般，从未来瞧过他这个外甥女，实在也算不得亲近。

郁静娴笑了笑，冲着洛灵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你，舅舅也随你一道来了盛京么？”

洛灵听出来她语气里的疏离，却丝毫没有在意，只蹙着眉哀伤道：“父亲去年便过世了，母亲身体不好折腾不得，我只能独身来盛京投亲。”

投亲？郁静娴往齐宝儿那看了看，洛灵这个亲投的也颇是时候，可她瞧着齐宝儿的反应，想来她在齐家过的也未必舒心。

“节哀，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好好走下去才是，”郁静娴和她实在不熟，也做不到她那般热络，但总归是亲人离世还是免不了要安慰几句。

洛灵点点头，感激道：“多谢娴表姐劝慰，只是我独身在盛京总能想着和表姐多加亲近，还希望表姐莫要因为这么多年没有往来便与我生分。”

说着，她又叹道：“若是表姐不嫌我多有讨扰，我正打算这几日去郁府拜会，毕竟咱们理应更亲近些。”

她絮絮的又讲了许多，但郁静娴算是听明白了，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我在齐家过的不好寄人篱下，苦不堪言，若是你能救我於水火之中我必万分感谢。

郁静娴对这个表妹本能的就有些防备，刚听了她这些话又不由得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或许就如她所说寄人篱下，可即便如此，就和一个刚认亲的人就说这些也未免有些凉薄，好歹齐家也还在养着她。

她心中感慨着，只觉得这表妹是不能深交的。

碍於情面也没有不欢迎的道理，郁静娴点了点头，应了她的要求后这才和郁葁云等人离开。

洛灵望着那姐妹三人的背影，久久不肯移目，直到齐宝儿叫她，她才转过身来却正发现叶瑾不知何时正盯着自己，神情微妙。

她和叶瑾对视片刻后，露出温甜的笑意，眼底像蕴着一层水光，含情脉脉，半晌后才有些娇羞的别开头，回到了齐宝儿身边。

回去的途中依旧是郁葁云和郁静娴同乘一驾马车，两人来时一路上尚且热络，回去时却是各怀心事，沈默无声。

良久之后，郁葁云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忍不住说道：“这话我说未必合适，你那表妹看起来心机深重，还是少接触的好。”

郁葁云此时和她说的这些话若是放在从前必然不会忌讳，可偏出了祖母寿辰那事之后，她心里也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再多说什么也无济於事。

“恩，我明白的，”郁静娴应声，看着郁葁云那副神情又笑了起来：“大姐姐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咱们回去免不得又要被大娘子问上一通，大姐姐可要照实说？”

“恩？”她眼神迷茫的看向郁静娴。

“崔玉玄身边有一好友，听闻是位姓尹的公子......”郁静娴贴在她耳边，声音越说越小，吓的郁葁云面色涨红急忙去堵她的嘴。

“你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坏丫头，”郁葁云笑骂起来，郁静娴也跟着笑作一团，临了还不忘了揶揄道：“大姐姐可要实话实说？”

以洛灵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耽搁太久，在宴会结束的第三天便登门郁府。

不巧的是那天郁静娴早早的就出了门，她扑了个空心有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拜会了郁老夫人后径自回了齐家。

郁静娴的马车前脚刚动，就看到洛灵从另一乘马车上下来，她放下帘子收回视线，平静的对着坐在另一端的人说道：“走吧。”

叶瑾也收回视线，淡淡道：“你选了今日去见我母亲，不会就是为了躲着她吧？”

事实虽是如此，但这话说的郁静娴就不乐意听了，开口反驳道：“怎么？你是嫌我今日去的的时机不好？”

前世时，十七八岁的郁静娴是鲜活的，任性的也是冲动的，像是朵带刺的花，全身长满了谁，稍不待见谁就刺谁一下。眼前的人依旧是全身带刺，可这刺上裹了层棉，变的又软又顿，碰上去依旧是扎的慌。

一个人突然能有这么大的变化是为什么？若说他自己变化，是因为活了两世，有些事情看不开也得看开，有些事不想做也不得不做。可能有什么事导致她也这么大的变化，叶瑾不敢细想，心里隐隐有了除非她也经历过什么的念头......

他犹豫了片刻，有心想要试探一下，但最终却还是没问出口中。

郁静娴感觉到叶瑾的沈默，片刻后，犹豫着开了口，叫了声：“叶瑾。”

“恩。”

“你有没有过十分后悔的事？”

叶瑾沈默下来，他上辈子做了许多坏事，但后悔的事只有两件，却都是刻骨铭心的。

就在郁静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又听到他说：“有过！”

他以为这一世，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从来，可到头来却发现许多事情都像是一个圈，即便是你避过了什么，也终究还会转向另一个方向。

郁静娴死的太早，让他总觉得有很多事情都未来的及说，也未来的及做，就这样看着她嫁人，离世。他甚至都没来的及明白过来自己的感情就也跟着殒命，当他弄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又莫明奇妙的被焦凡凌抢了先机。

现在回想这些事情，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从前觉得一生很长，很多事情都可以慢慢做，所以错过了很多，”郁静娴缓缓道：“现在我只想尽量让那些错误都被纠结过来。”

郁静娴想起前世时的叶瑾，有些惋惜道：“叶瑾，如果你有过后悔的事，那就从现在起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好。”

叶瑾低声应着，心下一阵放松。

郁静娴以为自己的劝解开导了叶瑾，却不知叶瑾心中想的又是另一番。

人的情绪多变，从前他只觉得郁静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或许再人生中的某一刻这种恩情曾一度令他记恨过。

当他送给她亲手做的木钗时，她眼里的笑意甚浓，却不是为他，他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空，可那个时候他忙着朝廷里党派分争之事，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便也没在上心。

这种情绪被最大化时就是郁静娴死的时候，他见过她的落寞，见过她的期许，唯独却没见过她幸福，所以她死后，他变着法的和顾逸找茬。

可如今他才明白，那时他最痛恨的不是顾逸，大抵是他自己。

马车在叶瑾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停在了南巷街口，这里如他所说离叶家并不很远，离的近些总是方便他照应。

他先下了车又伸手去接郁静娴，她想避开又怕闹的大家都尴尬，只得虚虚的扶了扶他的胳膊。

两人下了车，叶瑾上前两步在门环上轻轻叩了叩，等待开门的片刻，叶瑾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不将母亲接到叶府里去？”

“若是回了叶府免不了叶大娘子要闹上一通，你未必日日都在府里，那叶府怎么说都是她在掌家，内宅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必然也都知晓，倒不若搬到外面的宅子静心些。”

叶瑾看着她，笑了起来，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道：“旁人只以为我畏惧大娘子，生怕没了这叶家公子的身份才将我母亲安置在外头。”

他这个身份本就让人诟病，有这样的传闻自然也不足为奇，郁静娴无奈的叹息。

忽然听到里面传出说话声，虽是说着狠话可却一点凶人的气势也没有，温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