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红白色大遮阳伞下，三个人都差不多完成了造型。忽然，视野尽头，远远露出一部小型货车的影子。

“是琦姐吗？”

三个人立刻探头张望，实际上每一辆车路过，他们都会这么看。

而这一次，副驾驶座上，终於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身影了——

“是琦姐！”

柯陆又惊又喜地大叫一声，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卫琦从那辆小货车的副驾驶座下来，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无论是头发，还是西装外套，看起来都挺狼狈，可是在柯陆眼里，那就是在发光。

周舟追问：“琦姐，你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柯陆撞他一手肘：“问这种废话。琦姐，来！擦一擦！”他给琦姐递毛巾，一脸佩服地说：“琦姐，你真厉害！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车！”

卫琦接过毛巾，看他们都已经打扮得光鲜亮丽，满意地朝小花点点头，又催促他们：“快上车。”

雨势渐弱，地面仍然湿滑，不过，小货车比越野车好控制多了，车速又快又稳。

他们都等着卫琦讲一讲刚才的故事，卫琦只淡淡地扫他们一眼：“没有事故，也没有故事。就开车，找车，没了。”

众人发出惋惜的声音。

那司机忽然也回头，对他们说：“哇，你们老板是真的猛啊，刚才开着越野车就冲过来批发市场门口，给我们吓一跳。说实话，我本来是要送货的……”

卫琦：“别回头，专心开车。”

那司机就不说话了，又把头转回去了。

卫琦沈默地望向窗外。

刚才还是很惊险的。

越野车在湿滑的路面开着，宛如四条不受控制的蜈蚣腿，每条腿都不听她使唤。事后想想，她是会飙冷汗的。

不过，当时的她热血上头，只想着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去颁奖典礼。除了他们两个，钟欣丶欧阳盈和《千金》剧组也都在等着她！顾不了这么多了！

现在想想，幸好她理智还在，没有拉着他们三个冒险。

她也不想告诉他们这些，没必要。艺人们不需要知道她有多么辛苦。

柯陆和卫琦并排坐在后座。

他的手臂贴着她的西装外套。明明是湿冷的感觉，可是他们挤在一起，柯陆莫名耳朵发热，忙往旁边挪了挪，几乎挤到车门边上。

卫琦见他动来动去，忍不住要开口：“知道你难受了，忍一忍。”

柯陆咳嗽一声，有点脸热：“也，也不是很难受。”他转头看向窗外，耳尖红得快冒烟。

柯陆是个闲不住的，没安静一会，他就又低声问：“司机明明也赶时间，竟然还肯帮我们，真是大好人哎！等会，我们要好好感谢他！”

“感谢过了。”卫琦抱着手臂，闭目养神：“300块。”

柯陆：“……”

车子一路狂奔，冲向市区。

雨停了，阳光猛烈穿透了厚云层，照耀大地。

柯陆也快乐地哼起了一首歌，老跑调。

卫琦心情好，也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歌啊？”

柯陆吃惊地看她：”你听不出来？顾从舒的《惊梦》！”

卫琦：“……”

全车震惊。

完全听不出来，好像另一首新歌。

周舟立刻抗议起来：“那是我师父的歌，你就不能换一首歌改编嘛？”

卫琦：“可你师父说她爱听。”

周舟难以置信：“师父现在口味这么重？”他思索了一会：“那好吧，你多唱点！”

众人都笑。

柯陆被卫琦维护得高兴，还有点得意，立刻又快活地哼起来。

一车都是笑声。

生平第一次，卫琦不想纠正他。

或许，她第一次发现，在某些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正确，是快乐。

这一刻，她也很想哼哼歌。

眼看着胜利在望，货车到了约定地点，柯陆正疑惑为什么不是直接到会场门口。

“会堵车。”

卫琦让众人下车，见刘希和胡楠早早就等在树下，身后是两辆重型机车，每个人手里抱着两个头盔。

“上车吧！”

两辆重型机车在拥堵车流中，疯狂穿行。

大剧院。

广阔巨大的剧院内，坐满了人。

任何一个都是影坛叫得出名字的人物。每个人都穿闪亮的礼服，明艳照人，当镜头移来，他们会朝着镜头露出娴熟於心的微笑。

等镜头挪开，他们又继续低声跟旁人说话。

卫琦是所有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当目光投向那一个空着的座位时，无数人的议论就停不下来了。

“卫琦竟然没来！柯陆和周舟也不在。大概是觉得拿影帝没希望，所以不来了。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可能临时有事吧。你看位子都给他们留着。说实话，最佳影片竞争虽然激烈，但我看《千金》还是挺有希望的。”

“乐观了吧！欧阳盈和钟欣那才能叫有希望。”

就连top1娱乐集团圣华的老板卓小姐，也忍不住拍拍旁边的经纪人，低声询问：“他们在讨论的那个围棋是谁。”

“卫琦。”这经纪人把卫琦的战绩给他说了一遍：“月月光经纪公司的老板。你刚回国，可能不知道，她之前是名媛。”

圣华老板恍然：“哦哦哦！我知道这个卫蓝……她签了王梓森丶欧阳盈和周舟，捧红了陈舞和柯陆，又收购了一些小公司，对吧？现在排名进前十了吗？”

“卫琦，不是卫蓝。”旁边的经纪人又纠正了一遍：“看她这势头，说不定排名还能继续涨。真是业内奇迹。”

圣华老板点点头，又将视线投向舞台，不屑地笑笑：“奇迹？多拿几个奖再说吧。”

这时，颁奖嘉宾拿着手卡上台，宣布了四位候选人，播放完片段节选。

嘉宾：“第31届荣获最佳男主角的是——”

忽然，沈重的大门缓缓敞开，打断了嘉宾的声音。

一道光束投向门边。

无数人回头看去。

周舟和柯陆出现在白光尽头。

他们缓缓走下红毯铺就的斜斜台阶，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这两人肩宽腿长，面容英俊。一个飞扬洒脱，一个俊美温柔。

被无数打光，无数镜头，无数目光注视着，他们纷纷挺胸收腹，假装淡定，露出一个必然要出现在明天新闻头条上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全场一瞬间掌声雷动，各种起哄欢呼声响起。

本来严肃正经的场合，因为这小小意外的插曲变得有趣多了，大家都一瞬兴奋！

“不算晚！刚刚好！”

背后多少事，无人知晓。

他们都是一路狂奔过来的，胸膛起伏剧烈，额头已冒出薄薄一层细汗。如果他们仔细观察，就会看出他们的衣服皱了一些，发型也有轻微的凌乱。

戏院场内欢呼声隔着门传来。

卫琦在努力平息呼吸，她后背靠在那堵墙上，后脑勺碰到冰冷的瓷砖，可是手心抚着心口，感觉到它在猛烈跳动着。

赶上了……

无论多么困难，她终於是完成了一个经纪人该做的事！

所有人在为她旗下的艺人欢呼着，她唇角上扬。每一根头发丝丶每一寸皮肤都在疯狂地冒热气。

上天玩了她一次又一次。

总算有这么一次，它玩不死她！

嘉宾笑着说：“哇，你们真是不肯早到一秒啊，时机卡得刚刚好！”

在众人目光之下，他们快步回到座位上，又一次鞠躬道歉。

嘉宾笑着说：“这一次，最佳男主角是——”

空气仿佛一条透明的琴弦，逐渐拉紧。

柯陆和周舟对视一眼，几乎都是手心冒汗。

这一刻，无论是他们谁得到这个奖……或者得不到，他们都完全可以接受，不会再有遗憾的感觉。

他们在过往的时间里，毫无保留地付出了。一遍遍练习蒸发掉的汗水，拼了命去突破自己的极限，融入创作中。就像今天的卫琦，无数次带着他们，闯过一个个艰难险阻。

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们已经奋斗至今，竭尽全力。

“得奖者是……”嘉宾开玩笑地停顿了下：“你们不用坐下了。”

两人一楞。

嘉宾紧接着说：“恭喜你们！《危城》柯陆！《僵尸王》周舟！”

全场都惊呆了，双影帝！

这简直是史无前例！

一时，掌声雷动！

柯陆和周舟都惊呆了，在嘉宾鼓励下，他们一边回头去找卫琦，一边快步上台。

卫琦从侧门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刚好见证了这一幕，也觉得骤然心脏一紧。

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她也不理会，只故作冷静地朝着摇臂摄影机点一点头，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台上。

柯陆激动地冲上台，全身都在发抖。

那主持人将两个奖交给他们，低声安慰他：“别紧张！多拿几次就好了，哈哈哈！”

柯陆遥遥地望着卫琦，一时张口结舌。平时伶牙俐齿的，明明他早就想好了致谢辞，也背得滚瓜烂熟。可是，这一刻他说不出话。

四年了！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足足四年！

柯陆突然庆幸身边还有一个周舟，赶快把麦克风推给他，让他先说。

周舟哭了，突然大叫一声：“师父，你好灵！”

全场都爆笑！连卫琦都不自觉微笑。

周舟举起那个奖：“看到了吗？从今天起，我就不再是你唯一拿不到奖的徒弟了！我也拿奖了！你看！”

他狠狠一抹眼泪，哽咽着说：“能跟其他三位一起入围，我觉得我非常幸运！我想谢谢很多人，首先谢谢我师父，在我最危难的时候……”

卫琦坐在台下听着，立刻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这不是周舟提前背过的致谢辞。

一看就是周舟临场发挥的，还是他的风格，疯狂感恩，光是顾从舒就说了足足三分钟。

好不容易话锋一转，周舟又开始说卫琦。

好家夥，又聊了三分钟！连他们怎么换了三趟车才到达现场，下了多大的雨，化妆条件多么艰苦都要讲得清清楚楚。

怎么说呢，也不能说不感动，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就像孩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朗读一篇感谢父母的作文。

主要内容却是——

“我们两个是个废物，但我妈妈超棒。”

“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幸亏拿奖了，不然真是亏大了。”

“我妈妈淋雨了，好狼狈，但是我瞎了一样觉得她好美。”

她的心情就是——

谢谢，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卫琦甚至有点庆幸，还好周舟不知道找货车那一段故事，不然，全世界都会知道她是怎么翻了车。

真是辛苦全场观众听他感恩了。

卫琦听得快要昏睡过去。

周舟又说：“我们拿奖的希望，就像我们不迟到的希望一样渺茫。可是，我们抵达了这里。”

卫琦蓦然擡头。

一听这文艺开头，就知道要煽情了。

她赶紧低头找手袋里的纸巾，一时还没找到，就听见周舟嗓音温柔地说：“人生有很多时刻，常常让我觉得绝望。但是，现在的我不害怕绝望。因为每一个绝望的夜晚，都有星星和月光。”

周舟大声说：“琦姐，你就是我的星星！”

卫琦被他震得手一抖，纸巾又掉回包里。

隔壁坐着的经纪人低声夸她：“哇，致谢词写得真不错。”

卫琦沈默了下：“我们公司没人这么啰嗦，他自己写的。”

经纪人听得一楞：“那，周舟真的很爱你啊！”

卫琦笑了，重新看向台上，轻声说：“我知道。”

他们一起经历的，并不是只有今天的暴雨。过去每一天，总有大大小小的雨。试镜失败是微雨，训练受伤是小雨，还有中雨，大雨……

更多的还是晴天，表演出色，电影杀青，票房大爆……

日日是骄阳，万里都无云。

周舟在领奖台上，遥遥地望向她，还是很唠叨。

可卫琦原谅了他。

好好的，非要煽情。

颁奖典礼的哭戏是什么必备项目吗？

卫琦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她忍不住鼻腔一酸，眼眶发热。

再次擡起头，她的视野也被热腾腾的水雾模糊，连带着周舟那张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隔壁经纪人直接递来一包纸巾：“纸巾，要吗？”

卫琦吸吸鼻子，赶快接过：“谢谢。”

场上观众十分捧场，掌声无数。

柯陆站在旁边已经站得腿酸了。

周舟才终於结束了他的小作文朗读，眼泪汪汪地看着台下，一时动情：“琦姐，我爱你！”

惊得柯陆瞳孔地震，立刻扭头看他一眼：“你把话说清楚，哪种爱啊！”

周舟这才发现自己说得有歧义，连忙找补：“不是你那种肤浅的爱。”

柯陆猝不及防，脸瞬间爆红：“我怎么就肤浅了？”

全场都爆发出哄笑的声音。

周舟急忙解释：“对不起，我是想说，我们不一样！我是广义的，你是……”

“求你了，少说两句当帮忙了！”柯陆一把抢过麦克风：“轮到我了！”

他站了六分钟，照理来说，应该是冷静一些了。

可是，当柯陆真正握住了那一个透着凉意的金色奖座，他又一瞬热血沸腾起来。

他猛一举起奖座：“琦姐，鉴定过了，是真金！！！！”

全场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