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恒星毁灭时的样子

茶香在室内氤氲起来，秦宇端起杯子使劲一嗅，香气俨然溢进肺腑，浑身的毛孔都随之舒泰了。

他喝了一口，询问刘斌：“这是今年的明前？”

刘斌坦然一笑，“对的，我哪能给秦总拿去年的茶喝呀。”

秦宇说：“这茶香，新鲜的就跟刚从茶树采摘下来一样，要不是现在七月初，我还以为前阵子刚过清明节呢。”

刘斌道：“确实是新采的明前，不过是刚采摘下来就拿真空袋包装起来，一直冻在冰箱里，专门给您留的。”

茶杯里的一旗绿叶，外形微卷状似雀舌，绿中泛黄银毫纤露，确实是品质上乘的明前毛峰。

秦宇点了点头，心情大好的说：“行了，没什么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刘斌嗯了声，然后就走了。

安静的室内，便只剩秦宇和一壶翻滚着雾气的黄山毛峰。

桌子上，是一本《奥本海默传》，以及克尔德什、泰勒、戴森等人的手札、日记、论文。

窗外蝉声聒噪，空调的风机嗡嗡作响，还有施工队的泥头车轰隆驶过的声音。

而秦宇在室内却无比安宁，只觉万籁俱寂。

他轻轻品完一口茶，享受着这个难得的、惬意的下午时光。

这一壶明前茶由于采摘最早、芽叶细嫩，因此内含物积累颇丰，尝起来口感鲜爽、香气清高。

所谓好酒配好菜，秦宇也觉得好茶配好书。

如此上乘的茶水，配这些核物理的传记、论文简直是天作之合！

奥本海默，这位被誉为原子弹之父的犹太裔物理学家，曾三次提名诺贝尔奖，并领导了震惊世界的曼哈顿工程，堪称20世纪的普罗米修斯，将最可怕的太阳之火——原子弹研制出来，‘赠送’给了广島和长崎。

秦宇曾经许多次研究过这位科学家的传记，总是能温故而知新，得出更多的见解和认识。

尽管从未与奥本海默真正坐在一起面对面交流，但他在思想上神交已久，就仿佛从未谋面的两位网友，均被高深莫测的核能理论吸引，并为之孜孜不倦的求索一生。

奥本海默：“科学家中有不少人是相当古怪的，他们的思想和行为与常人不同，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所从事的是一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和创造力的工作……”

秦宇面前的茶壶，逸散出诱人的清香，这股茶香如同活灵活现般，一瞬间让他的眼有些花了。

他恍惚看见氤氲的茶雾慢慢飘离了茶壶，朝桌前的沙发游荡过去。

那些曾和自己神交多年的伟大科学家们，身影开始不露声色的从这些雾气中浮现出来。

他们飘荡在这间办公室里，时而站立、时而踱步，共有四个人笑意盈盈的望向秦宇。

一支樱桃木手杖轻轻敲打着地板走来，握手杖的人手里拿着石楠烟斗递到嘴边吸了一口，喷出的烟气却是茶香。

秦宇望着这道茶雾凝聚的影子，赫然正是奥本海默的面孔！

奥本海默开口了：“掌握量子力学和原子能，我们便拥有了掌控宇宙的基础力量……”

另一道影子摘去头上的高顶丝质礼帽，是苏俄的克尔德什教授，他说：

“我们每个人都是核废料的载体，我们是宇宙大爆炸的灰烬。”

脸型瘦削的泰勒说：“我们不能永远拿‘再等50年’的段子来搪塞核聚变的理论，是时候让它成为真理了！”

西装满是褶皱、领带也拧作一团的戴森，眼睛里盛满光芒，

“核反应堆都能在潜水艇上实现，这些越造越小、越造越安全的原子炉，是时候装在火箭上、带领我们冲向宇宙了。年轻人，你想不想成为21世纪的普罗米修斯？”

这些声音随着他们的身形，在办公室里四处响着，紧接着又共同出现在秦宇面前那张宽敞的沙发上。

秦宇不由自主的翻出四只茶杯，恭敬的摆在桌上，然后一一斟满茶水，奉给他们。

奥本海默的声音：“你知道光是由粒子还是波束组成的吗？”

秦宇端茶的手微微一停，与奥本海默的目光撞在一处，紧接着摇了摇头，“难说。”

“在量子力学理论上，认为这两者皆有可能。你心里一定会想，天哪，这简直天方夜谭，光怎么可能既是粒子又是波束呢？很遗憾，这项理论就是这样定义的。”

奥本海默的声音就像在耳边轻轻低语，身影却真切的坐在对面，看起来颇为古怪。

但秦宇唯有入神的听着前辈的传道授业，无暇多想。

“那你知道核能爆炸，释放出磅礴的力量时，是什么场景吗？”

秦宇摇了摇头。

奥本海默说：“就像恒星毁灭时的样子！”

这位原子能之父，充满敬意的指向天空，

“一颗恒星，就像是在太空里燃烧的巨大原子炉，当它全力运作时，火焰会克服自身重力、不断朝外界喷射，来维持均衡。”

“一旦熔炉开始冷却，那么重力就难以克服，恒星就会冷却坍缩。与此同时，重力会增加，导致恒星密度增加；而密度增加的物体，重力也一定会增加，你明白这是什么吗？”

秦宇脱口而出：“链式反应！”

奥本海默欣然颔首：“也可以叫恶性循环，并且恒星的质量越大，这种循环往复便会越剧烈。直到重力大到不能再大、密度加到不能再加，到达某个临界值后……”

“嘭！”

他猛然比划了一个双臂张开的姿势，吓了秦宇一跳，

“恒星就会爆炸，可怕的重力会瞬间凝聚到一起，并吞噬掉周围的一切，包括光！”

对方这一激灵，着实有些突兀，但也令秦宇感受到了核能的恐怖之处。

克尔德什教授说：“要想在太阳系永无止境的探索下去，首先就得解决燃料问题。而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该问题，那么终极手段就是核聚变！”

教授将目光投向泰勒，这位大名鼎鼎的氢弹之父，与奥本海默号称美特利核能时代的‘双子星’。

泰勒说：“氢弹虽然是一种典型的核聚变剧烈爆炸应用，但不是人类能轻易掌控的力量。若想实现能量的无节制使用，就得可控核聚变，我们要制造一种可稳定输出能量的装置！”

戴森开玩笑道：“50年前，科学界就在讨论何时才能使用可控核聚变的能量，那时你说50年后。而现在我再问你，何时能用上核聚变的能量，你该不会还要拿50年后搪塞小朋友吧？”

泰勒摇了摇头，侃侃而谈说：

“从理论上看，元素周期表铁元素之前的化学元素，都能够发生进一步的核聚变反应释放能量。但是随着元素质量数的增高，原子核将越来越难发生聚变，并且能量密度越来越低，能够榨取的能量也越来越少……”

“这一点可以由原子核的比结合能曲线反映出来，我们可以把这条曲线看作是从高原一路奔流而下的河流，河流的落差越大、释放的核聚变能量越多！”

办公室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板，秦宇身边天旋地转，早已不是之前的场景，他们五人正坐在一颗宏伟的恒星上召开学术讨论会。

这颗恒星，名叫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