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数控机床和手工作业之争

宋科长在组装厂房里，大惊小怪的叫道。

赵五征耐着性子解释说：“因为还没到正式批量化生产的阶段，只是进行样品生产、组装、测试而已，没必要动用机床！”

老赵的性子向来是不骄不躁、淡泊名利的那种，可连陈娇龙都听出这位前辈的语气跟往常不太一样，隐隐压着点烦躁。

张主任提问了：“即便是制造样品进行测试，少说也得准备上百件吧？你们的机械师一件一件打磨，如何跟得上速度？”

鲁喆接话道：“不，我们的样品不需要测试几百件，只要生产几十件就够了。”

听完这话，宋科长神色怪异起来，“只测试几十件？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啊，火箭这种精密机械零件，怎么能做几十遍测试就安装呢，没有上百次的技术验证，是绝对不符合规范的！”

他的口气有点轻蔑，似乎是认为即刻飞行太胆大妄为了，又想当然的觉得，原来业界所谓的航天巨头，也只不过草率的测试火箭零件罢了，全都是媒体吹捧出来的行业新贵。

“并非如此，在即刻飞行的机械加工部，无论任何零件，测试它在各种工况下的完整性能，几十件确实足够了。我们的机械师可以充分检测它能否安装上火箭，基本不会出现量产后重新更改设计图的事故！”

鲁喆绷着脸解释，但宋科长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打量道：

“凭你们的手工速度，制造出的样品数量也就这样了。要是业务再多一点、规模扩大一些，其他企业找你们定制产品的话，岂不得手忙脚乱？”

“这座火箭制造基地和机械加工部，只为即刻飞行的业务生产和测试零件。即使有对外出售的火箭零件，也主要以刑天发动机为主，而且我们不接受更改设计的外部订单，只出售成品。”鲁喆硬声道。

“如果有客户一口气定100台刑天发动机的话，你们是不是就得开动机床了？还是让这些机械师们加快手速啊，嗬嗬……”

宋科长轻浮的话让赵五征和陈娇龙俩人都皱起了眉头。

“我们的机械师不是流水线生产的工人……”

鲁喆反驳的话被宋科长一笑置之，继续侃侃而谈道：

“什么机械师，叫的这么冠冕堂皇，说白了不就是懂点技术的高级技工吗？说实话，我这辈子参观过的工厂，没有100座、也有50座了，但你们这里很怪啊。”

“不论是规模还是作业，都远远配不上净化站的等级，简直就是乱花钱。生产测试还要依赖于这种磨磨蹭蹭的手工作业，一点现代化工业的影子都看不到。”

“如果你们指望这样一座工厂，能在考察团的检查中取得高分，只能说痴人说梦了，还是多学习学习宁德时代、中集、富士康他们的生产模式吧。在没必要的地方花钱，说白了就是不懂生产……”

鲁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不懂生产？之所以没大批量使用机床生产样品，就是因为手工作业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哦？你的意思是，现代化的机床，居然越发展越落后了，还比不过两只手？”

宋科长收起笑容，一脸咄咄逼人的看着鲁喆。

“机床加工和手工作业自然有天壤之别，相比于死气沉沉的机床，有些零件必须经过手指触摸和肉眼观察，才能找对加工的感觉，这才是机械之魂！”

鲁喆愠怒的瞪了一眼对方，继续面无表情说道：“尤其是火箭零件的样品测试，有时电脑按照图纸造出来的东西，往往跟机械师心中所想有巨大的差距。

与其反复修改图纸、让电脑生产大量的样品出来测试，还不如机械师亲自动手打磨一部分样品。虽然同样是进行了样品生产，但效率却提高了许多……”

宋科长却断言道：“不不不，你的想法错了，大错特错！”

此言一出，赵五征和陈娇龙俩人都屏住了呼吸，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

因为这个姓宋的口气太绝对了，就好像自己比鲁喆更懂机械加工一样。

一旁的张主任却没多少反应，甚至脸上还挂着微笑，仿佛对宋科长与鲁喆之间的争执毫不在意。

宋科长自信满满的阐述自己的观点：

“鲁部长，我想说，手工作业就是手工作业，极限就摆在那里。所谓的‘感觉’，其实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可靠，难道从事航天工作要凭感觉来发射火箭吗，哈哈贻笑大方！”

“人的身体状态、心理情绪都会影响‘感觉’，周围的环境也会影响，甚至可能刚上过厕所和憋着尿，手工作业的‘感觉’都有差距，你难道要将一泡尿的感觉奉为圭臬吗？”

“在我看来，所谓手工作业的长篇大论，不过就是一帮被时代和机器淘汰的手艺人，停留在过去的幻想罢了。即刻飞行这么大一家公司，制造机械零件却依赖‘感觉’，你们的水平可想而知，也不过如此嘛！”

说完，宋科长瞥了鲁喆一眼，最终断言道。

“可我们的机械师不是普通的技工，他们都是来自

全国各地工厂的熟练工……”

鲁喆气的脸都青了。

宋科长蛮不在乎的摆手，打断了他的反驳，

“nonono，鲁部长，你还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所谓的‘感觉’都是无稽之谈，毫无根据可言，数控机床才是最可靠的！”

“因为只要是人，就总有犯错的时候，有错觉、有错手。什么金牌机械师、王牌机械师的，仅仅意味着他们在该领域深耕了一些年而已，那些人在工厂就是占着茅坑的化石而已，怎么可能比得上电脑？”

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后，不理会气坏了的鲁喆，宋科长和张主任继续若无其事的考察下去，一路指指点点，到处挑拣毛病。

随行的考察团记录员，抱着写字夹板，将宋科长点评过的每一处意见都如实写在上面，陈娇龙瞅了一眼，发现几乎没什么好话。

宋科长和张主任考察的范围很广，还包括一些机械零件的原料采购、零部件生产的工序以及相关量产计划等，甚至一些检查项，与即刻飞行申报的星四运载火箭、天驷货运飞船毫不相关。

考察的如此详细，陈娇龙也灰心丧气的拍拍鲁喆的肩膀，对于这次检查的前景不抱期望了。

宋科长口中的制造企业，与即刻飞行的生产理念相去甚远，双方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从火箭制造基地离开，便到了发动机试验场。

鲁喆气急败坏的回办公室了，只有陈娇龙和赵五征陪同接待，韦珅在试验场欢迎考察团的莅临。

面前的架子上，摆满了一排天驷飞船雷霆发动机的零部件，这些推力仅有区区500牛顿的小发动机，看起来就像一个个乐高玩具似的。

宋科长将手伸向最近的两只气缸，拿起其中一个仔细打量，并让助手打着检测灯照向底部，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边看边道：

“这就是货运飞船的主发动机，雷霆发动机？是用肼类燃料+n2o4有毒推进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