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堂燕

第 26 章节

夭亡。这朵恶毒的花,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忘记?

可是,为何是红花?

这席间,谁怀有身孕吗?

即便是有,皇后又怎会傻到这般明目张胆?

四肢都被冷意浸透,僵得有些麻木。

灵歌木然地随众人前行,直至迈进了延寿宫的大门,方才强打起精神。太医早已到了,包括太医院掌院在内,一齐来了四人,个个容色肃凛。

皇后急急上前问询,却不待太医回答,又直奔了太后床前。灵歌四下瞧了瞧,却不见英亲王的踪影。

宣妃垂眸略思,擡手招过一旁的宫婢,“这是怎么回事?太后怎地就厥过去了?不是说英亲王在这儿么?人呢?”

“回宣妃娘娘,太后宣召王爷入宫用膳,借此商议婚事,谁知太后中意的几个姑娘,王爷一个也没看上,不是嫌太笨,就是嫌太呆,太后埋怨了几句,王爷就扔下一句他心中有数,让太后不必操心,然后饭也没吃就走了,太后在桌前坐了大半天,突然就厥过去了,可把奴婢们吓死了!”

宣妃颦眉,挥退了宫婢,这才迈步走向皇后,软语安慰,温柔贤淑的模样,竟与婉妃有得一拼,全然不见了先前的高傲之态。

灵歌正自纳闷,门外陡然扬声一呼:皇上驾到——

谜底揭晓。灵歌忙随众人跪了下去,垂首掩了嘴角的冷笑。

皇帝匆匆进门,完全无视地上跪着的一干人,直奔床榻而去。皇后与宣妃柔声行礼,这才得了皇帝一瞥,不过那一瞥,多半也是给了宣妃。

低唤了太后两声,得不到回应,皇帝的面色登时沈厉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医还不给朕滚过来!”

宣妃忙上前,轻抚住皇帝的胳膊,柔声道,“皇上息怒,小心身子。太医已给太后请过脉了,只是一时气急,没有大碍,静养几日便可。”

看了看宣妃,皇帝的脸色这才稍缓,却仍是招过几个太医仔细询问了起来。瞟了一眼偎在皇帝身边的宣妃,皇后轻掩下眸,神态未见异常,转身回到床边伺候起了太后。

灵歌冷眼旁观,竟突然觉得皇后有点可怜,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想起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又想起自己如今这恼人的日子,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怜悯也骤然消失无踪。

身侧的瑾美人动了一下,突然疾步走向了水盆,灵歌眼瞧着她亲自取过架子上的棉帕浸湿拧干,再恭谨地呈递给皇后,皇后却只笑了笑,又转首轻拭着太后的额头,没多搭理。

反倒是皇帝淡淡扫过一眼,登时让瑾美人娇垂了螓首。

灵歌秀眉微挑,看来这瑾美人要时来运转了。只是不知,最终是福还是祸了。

左右瞧了瞧,众人皆在忙碌。

似乎杵在这里站到死,也不会有人理会。转头看了一眼左边咬牙切齿的玉美人,又看了一眼右边不过两步之遥的房门,灵歌微叹一声,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悄无声息。除了静嫔看了她一眼之外,再无人注意。

出了正殿,走过了大半个园子,却遍寻不着云兰等人的踪迹,正待招过廊下职守的太监询问,一侧头,却见刘丛急急忙忙地从正殿跑了出来,由近道绕过了园子,直奔门外。

他走得匆忙,又有树丛回廊遮掩,自是没瞧见灵歌。灵歌却是将他瞧了个清楚,甚至是他手中拿着的那块明晃晃的金色令牌。

出什么事了?难道皇帝发了怒,要抓了英亲王不成?

思及此,灵歌忙疾步追了过去,谁知刚及近门口,便听有脚步声走来,灵歌一惊,下意识地避在了门后。

“……不过是个糟老头子,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我看不像一般人,不然刘总管也不会将他安排在自己的住处。”

“废话!还他妈跟我要生牛肉吃,正常人有吃生牛肉的么?简直就是一山蟊野兽……”

两个太监渐行渐远,直奔正殿走去。

生吃牛肉……

灵歌呆立在门后,双目茫睁,嘴唇翕动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师父……”

师父不认她

真的是师父吗?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

灵歌缓过神,探头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没人注意,方才急步闪身出了院门。远处池塘边的凉亭外传来笑闹声,灵歌擡头,原来云兰等人去了那里逍遥。

小顺子不爱热闹,一直留心瞧着院门处的动静,一见灵歌出来,当下拔腿便奔了过去,“主子,出来了?太后可是无恙?”

灵歌蹙眉,轻斥,“里面乱作一团,你们倒好,躲了那么老远去玩闹,若是被皇后娘娘瞧见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主子误会了!”小顺子忙解释,“奴才们原本就在这院门处伺候着,谁知皇上来了,又嫌奴才们堵得慌,刘总管这才把奴才们支到了那边儿!”

此时,云兰亦赶了过来,朝门外望了望,却只见灵歌一个人,“主子,怎地就您一个人?其馀各宫的主子们呢?”

灵歌看了她一眼,却没言语,想了想,方对小顺子道,“你去里边儿知会一声儿,就说我又闹起了肚子,赶着回宫,别让人说咱们没规矩。”话落,才又看向云兰,“你与我先走,我有事问你。”

小顺子颔首奔进了院子,灵歌瞅了一眼正往这边儿来的其馀侍婢,毫不迟疑地带了云兰匆匆离去。

走了甚远,云兰方才低低问了一句,“主子,什么事呀?”

“回宫再说。”

灵歌淡淡撇下一句,脚步未停,而且越来越快,乍眼一瞧,倒也颇似内急之态。云兰半走半跑着跟在后面,这才发现一向慢悠悠的灵歌若是快起来,更要人命。

回到玉泉宫,巧兰正在前院浇花,看见灵歌还未待相迎,灵歌已似一阵风般刮过眼前,径直回了屋。云兰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亦气喘吁吁地跟了进去。

云兰掀帘进门,正瞧见灵歌喝光了一碗茶水,正待上前伺候,却听灵歌微喘道,“我问你,最近你可听见什么信儿没有?例如皇上招了什么人进宫?”

“招人进宫?”云兰一楞,“招谁进宫?”顿了一下,又忙道,“主子,您是说……后宫又要添新主子了?”可若是如此,后宫恐怕早就炸开了锅,怎还会这般平静?

灵歌摇头,“不是后宫,是前朝的事。”

云兰松了口气,笑道,“主子,这后宫的消息,说灵通也灵通,说闭塞却也闭塞,尤其是前朝的事,皇上从不许过问,再说与咱们关系又不大,几乎没人关心的。”

灵歌一听,顿时有些失望,回身走到软榻上坐下,蹙眉不语。

“主子,您问这个做什么?”

瞧见灵歌这般没精神,云兰反倒有些不习惯。

灵歌看了她一眼,仍没言语,须臾,却似想到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次看的是衣裳。“云兰,前朝的宫婢与巧兰她们所穿的衣裳是一样的吗?”

贴身侍婢的衣裳自有主子打赏,自然会与一般的宫婢不同,但她记得,巧兰与其他宫婢的衣裳,却是一样的。

云兰点头,又皱了眉,“主子,您想做什么?”

灵歌瞅了她一眼,舒眉一笑,“自然是要去一趟前朝。”

“主子,你到底要做什么?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眼看着灵歌换上了巧兰的衣裳,云兰只觉手脚冰凉。

“为什么一定要让人发现?”灵歌坐到镜子前,仔细检查着宫婢的发式,一脸平静,“偌大的皇宫,宫婢几千人,样子都差不多,走路又都不擡头,谁会特别在意?”

话落,又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冲云兰笑道,“再说,还有你这巧手帮我梳的头,加上我这素面朝天的样子,谁还能认得出来?”

云兰闻言,这才擡头仔细看向灵歌。平心而论,乍一眼,她确实是没认出来,但是这乍看之下……云兰抿了抿唇,忧心更甚。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上了妆之后貌不惊人,但是卸了妆,却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

灵歌就是这种人,只是她自己似乎还没有发现。

须臾,云兰擡起头,神情变得严肃。“主子,您能告诉奴婢,您到底要去做什么吗?”

灵歌敛了笑,沈默半晌,方道,“我要去见一个人,而且必须见到他,因为,我欠他一条命。”

云兰微讶,沈思良久,低头从衣袋里取出一颗黑丸兑水揉了揉,又捏下黄豆大小的一粒粘在了灵歌鼻翼边上,“这是奴婢们平日玩闹时用来做痣的黑粘土,粘性极强,只是会痒,主子忍耐些,千万别挠。”

看着云兰一脸认真,灵歌微垂下眸,纵使不愿,却没有动。

粘贴妥当,云兰左右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