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我约傅瑜之在我家小区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见面，可爱在的那棵梧桐树。初春的梧桐树，叶子是娇嫩的绿色，散发着耀眼的生气。

傅瑜之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找他，就一口应了下来。

一路慢吞吞的走回家，我的鞋底上粘了不少泥土。梧桐树旁的长椅上满是水珠，我收好的伞放在了座位上，站在了一旁。

空气是萦绕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我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群静静出神，直到傅瑜之从远处走来。

大概是今天本来就休班，他没有穿银行的制服，而是穿了件单薄的黑色长袖t恤。有风吹过，t恤的布料被吹动，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

远远看到我，他冲我挥了挥手，然后小跑几步，来到我的身边。

怎么在这里站着等我？傅瑜之看着我问道，语调温柔。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手边的梧桐树。可爱在这儿。

傅瑜之怔楞的转过头去，望向树根的方向。

应该带束花来的。我现在去买？他喃喃道。

我嗯了一声。

他点点头。我很快回来。

十来分钟后，傅瑜之从小区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多了一把白色的小雏菊。白色的小花中心是明亮的黄色，茎叶是嫩绿色，上面还粘着些许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

他蹲下身，把那束花放置在梧桐树下，然后站起身，抱住我。

你妈刚刚来找我了。我头埋在傅瑜之的胸口，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无比熟悉的淡淡香气。他今天大概是还没抽过烟。

找你干嘛？傅瑜之低声问。

你要猜猜吗？我嗓音带了几分哑。

他沈默片刻。我不猜。

那你想听吗？我擡起头，对上他的双眼。

你想说我就听。他把问题重新丢回给我。

我强迫自己忽略鼻腔的酸涩感，冲傅瑜之眨了眨眼睛。

他擡手扶住我的后颈，低头吻了过来。

傅瑜之的口腔里明明没有烟草留下的苦味，但却让我整颗心瞬间变得苦涩。

我咬破他的唇角，血腥味滑入我的口腔，顺着舌尖传递给了傅瑜之。他吃痛，微微皱眉，却没有放开我，反而掌心收紧，舌尖向我口中的深处探去。

在眼角的泪水滑落之前，我却先一秒尝到眼泪的咸涩。我瞥见傅瑜之泛红的眼尾，感觉到他搂住我后颈的手掌在轻轻颤抖。

我靠在他的怀中，紧紧搂抱住他。两天后，我就要踏上前往异国的飞机。这大约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吻了，我想。

傅瑜之抽回手，侧过头去抹掉眼角的湿润。

我伸出手，摸向他的锁骨，然后一路往下，数到第四根肋骨的位置。

左侧的第四根肋骨，背后是心脏。

我把头抵在他的胸前，第四根肋骨的位置，眼泪全都擦在了他胸口的衣服布料。

我要他记住我。我要傅瑜之，永远永远记住我。

哪怕是分开，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相见，我也希望他可以记住我，永远永远。

我不想开口，却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

傅瑜之，阿姨希望我出国前能和你分手。要不，咱俩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

在彼此还保留着爱意和体面的时候，提前抽离，是不是会显得不那么狼狈？

傅瑜之没说话，眼尾的红色更加明显了些，刚刚拭干的脸颊再一次被泪痕占据。

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他大概也是认同的。

我等了半晌，见他什么都不说，重新擡起头看向他。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他能否定我的提议，然后对我挽留？

我不知道。

就在我以为傅瑜之终於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再一次凑近，吻住了我。

雨滴落在我和傅瑜之的头顶。

一滴，两滴，然后便是倾盆。

傅瑜之被迫松开我，拉着我快步跑到了附近的单元楼下。

他轻轻将我鬓角沾湿的碎发捋至耳后，望向我的目光认真又专注，墨色的眸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然后他转过身去，从兜里掏出烟盒。

我给你讲过吗？我第一次抽烟。

纸质的红色烟盒在他手中，盒面被他掌心的雨滴浸湿。他低着头把玩，睫毛低垂。

我不明所以的摇头。

大一，和你分开后，我学会的抽烟。

傅瑜之掀开盒盖，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只。

第一次点烟，我还烧到手了。但当时好像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缓缓拿起那只烟，按下打火机点燃。点燃的烟尾是火焰燃烧的红色，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显得格外刺眼。

几分钟过去，傅瑜之站在我旁边，静静的抽完了烟盒里的最后一只眼。

他忽然低下头，笑得苦涩。我一直在戒烟，但也一直没有成功。我戒不掉烟，也忘不掉你。

他拍掉手上的灰尘，闭了闭眼睛。

空了的烟盒被丢进垃圾桶，发出沈闷的回响。

那就分开吧。

他微扬着头，没有再看我。

祝你......一切顺利。

我站在他背后，眼眶被初春的风吹得生疼。地上的雨水里，混杂着柳絮和各种颜色的花瓣，已经是五月天了。

菲兹杰拉德在《明智之举》里写道。四月已逝，四月已逝。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种爱，但从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和傅瑜之在楼下分开，我到了家便昏睡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高一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到16岁，喜欢在操场的角落里看远处打篮球的男生，理想是开一家咖啡馆，每天上学马尾梳得一丝不苟。买过最贵的鞋只是耐克，逛屈臣氏也可以很开心，过年妈妈会奖励一只一两千块的手表。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未来会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小心翼翼的暗恋着同桌近在咫尺的男生，怀揣着不求任何回报的纯粹爱意。看到他高兴也会忍不住开心，和他说话会小心翼翼，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看他在q.q上回赞我的名片。

在一个初秋的下午，因为看到傅瑜之和别的女生聊天，放学后我闷闷不乐的一个人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忽然有人从后面追上我，拍了拍我的左肩膀。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自己转过头看到是他的欣喜。

梦里傅瑜之头发还是年少时候的模样，神情也依旧如同少年。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冲我弯了弯唇角，口中唤着我的名字。

（正文完）

看到很浪漫的一段话：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们不合适，但我还是拒绝了所有人陪你走过一段没有结果的路。虽然时间不长，但毕生难忘。想想真是心酸，留住和放下你我都做不到。就像我坐在湖边以为是在海边，我吹着湖边的风，以为是海风。我喜欢你，以为你也喜欢我。但湖是湖，海是海。即使结局可能不如意，但我已经尽我所能好好生活，慢慢释怀吧，就让这份爱意结束在这个秋天吧。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们该结束了，很遗憾，我跟你只是走了一段没有结果的路，但你要记得在那段同行的时光里，我是真心实意向着你的，也是真的爱你，哪怕隔山隔海，我心头也从未放下过对你的惦念。只是这一生冗长，我再难与你相见，难免哽咽。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毕生的旅途，中途下车的人有很多，只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

99章，是24岁的谭嘉柚向她爱的少年走过的九十九步。

最后一步，等他走向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