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空口无凭

第584章 空口无凭
杜铭和冯贯尚未抵达,张峦先把覃吉和朱骥叫到近前来,准备召开一个过堂前的闭门会议。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娃 kanshuwa.com
“朱指挥使,想必你也知晓,这次找李孜省前来问话,全因为东厂拿到一份梁芳亲笔写给李孜省的信件,目前尚不清楚这份信件是否为李孜省看过……”
张峦先做了总结。
朱骥赶忙争辩:“张侍郎,那封信倒是小事,主要是其恶行……”
张峦抬手打断朱骥的话,问道:“朱指挥使,有关旁的指控,得需要人证、物证,请问现在有吗?还是说单方面等李孜省自行招认?我得先搞清楚,这案子搜集证据方面,已经推进到什么程度了,也好方便展开问询。”
“这……”
朱骥心说,你要偏帮李孜省,竟搞得这般有条理?
居然还问我案子推进到什么程度?
这让人怎么回答?
张峦见朱骥不答,不由看向一旁的覃吉,问道:“覃公公,难道是我的要求过分了吗?就我了解,不是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能拿人么?我不太懂规矩,怕唐突到朱指挥使,请你指点一二。”
覃吉摇头道:“这不算唐突吧?朱指挥使,既然此案由东厂交到锦衣卫这边办理,总该有些证据,才好去拿人吧?除了那封信外,还有什么证据,请一并告知张侍郎,毕竟他才是钦命主持此案之人。”
朱骥无可奈何,只能摇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什么?没有?”
张峦瞠目结舌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那封信外,尚未有李孜省违法乱纪的确切罪证,是吗?物证总该有吧?人证不知又请来几个?比如说负责给梁芳送信之人?这信的来处得有个说法,总不会是大风刮来的吧?一切都得有个源头,是从谁手上所得,总该能把人找出来吧?”
朱骥继续摇头:“不清楚。”
“啊!?”
张峦这下有点儿不会了,赶紧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儿子。
好似在说,吾儿啊,你给为父设计的词,被朱骥这一问三不知的冷漠态度给化解了,你赶紧给想招。
覃吉也是满肚子疑惑,问道:“难道是说,东厂没有把罪证及时转交过来?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
朱骥闻言不由打量覃吉。
好似在质疑,你是司礼监中人,司礼监中论资排辈,你还是覃昌的后辈,你到底帮谁的?咱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
张峦眼见朱骥继续装腔作势,不回答,不由摇头叹道:“那就麻烦大了……除了一封由梁芳写的信,旁的什么罪证都没有,难道真指望让李孜省自己来说?就算他说了,也难辨真伪啊。这事……该怎办?”
朱骥梗着脖子争辩:“仅那一封信,便已足够。”
“足够定李孜省的罪吗?”
张峦摇头道,“和气谬也!那封信出自梁芳之手,并非李孜省所写,且只是梁芳委托李孜省办事而已。
“话说最后这事儿不是也没办成吗?李孜省过去一年中,可是多次回护时为东宫太子的当今陛下,这事儿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覃公公,您说呢?”
“呵呵,这个嘛……”
覃吉只能报以苦笑。
你千万别在我这里找认同感啊,你说李孜省帮过太子,你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正如你说的那般——空口无凭!
张峦见覃吉不搭腔,便又冲着朱骥道:“朱指挥使,你刚才提到,那封信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旁的。结果转眼你又说,有那一封信足矣……你的意思是,要顺着这封信,调查李孜省其他罪行,是这层意思吧?”
朱骥脸上的肌肉绷紧,这问题他根本就不好回答。
如果承认了,那不等于是明确跟张峦说,我们就是想借机扩大事端,令李孜省彻底万劫不复?
如果是一般的文官来审案也就罢了,现在谁都知道你张峦是在偏帮李孜省,那实话还怎么说?
覃吉看出朱骥的为难,眼珠子一转,不由善意地提醒张峦:“张侍郎,你也别总问老朽和朱指挥使了,您才是陛下指定的案件主理人,这案子应该查到什么程度,不应该由您来定夺吗?”
“哎呀,我就怕旁人说闲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明明我一切都是按照规矩行事,结果却被人倒打一耙,那我实在太冤枉了!”
说到这里,张峦摇摇头,看向大堂外,问道,“眼看都快午时了,那两个一同来审案的官员,怎么还没到?是不是该找人去催催了?”
朱骥解释道:“回张侍郎的话,眼下宫里的朝议刚刚结束,文武大臣正在离宫。估计两位大人就算是紧赶慢赶,也得过些时候才能到。您老稍安勿躁,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先行吩咐下来,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
张峦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咱是来问话的,有李孜省一张嘴在,那就足够了。”
朱骥却有不同的见解:“可是……找人来问话,决定权都在对方身上,明知道交待了会给自己招祸,对方多半都不会说实话……是否该有所准备呢?”
“是不是实话,听过后才知道,别老早就准备刑具啥的,这是要威胁谁呢?那玩意儿看起来就瘆人!”
张峦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继续道:“咱不能把人心想得那么坏,毕竟到现在人都还没见到呢,你别那么早下定论。如果到时候,咱这些人都觉得他说的是大实话,那就万事大吉,不是吗?”
覃吉笑道:“张侍郎,您瞧瞧,您又在问……您说怎样就怎样吧,老朽今天也跟二公子一样,是来跟您学习的。”
朱骥一听,心说坏了。
覃吉完全站在了张峦一边,看来这位覃公公是一早就掌握好了风向,知道不能把李孜省往死里整。
虽然这跟我之前收到的指示不一样,但现在我也得见风使舵才行,可千万不能因为审查李孜省,把自己给折进去。
……
……
杜铭和冯贯二人,并非同时前来,但却也是前后脚。
二人不约而同都乘坐官轿而来。
张峦闻讯后,跟覃吉一起迎出门口。
毕竟从官职上来说,杜铭这个刑部尚书的官品最高,而张峦名义上只是个侍郎,且还不是分管谳狱的官员,今天张峦领的差事属于专业不对口。
“杜尚书,今天我们是来此问话,把情况搞清楚的……同殿为臣,希望我们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张峦笑着说道。
杜铭连忙拱手:“张学士有话,只管问便好。毕竟钦命下达,乃由您来主审,我等不过是旁听罢了。”
张峦分辨道:“不是审,而是问话。”
“都一样。”
冯贯在旁道。
张峦似乎很在意这些细节,微微皱眉,摇头道:“词汇不同,代表的情况就不一样,如果是审案的话,李孜省就是罪臣了,但问题是现在咱还不能说他有罪。陛下也没说一定要给他定罪,咱还是按照规矩行事为好。”“呵呵,是吗?”
杜铭笑了笑,应承道,“那就听你的,咱毕竟还是讲道理的嘛。”
张峦继续盯着细节不放,据理力争:“不是听谁的,也不是讲道理,而是一切得遵从法度行事。”
杜铭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冯贯则颔首附和:“张学士所言在理,一切以法度为先。”
张峦道:“那我们得先说清楚,李孜省乱了哪条法度,或者有乱哪条法度的嫌疑,我们找准方向才好问话。”
冯贯道:“以在下所知,李孜省与中官勾结,这犯了内臣和外臣间交往的过失,这是律法所不容的罪行。”
张峦往一旁的覃吉身上瞥了一眼,问道:“连公务上的事,也不可以吗?”
“这个……”
冯贯这才意识到,现场就有中官,而且还在司礼监供职,更是从小就陪伴在皇帝身边,有些话得收敛着说。
张峦不以为意,一挥手:“继续说吧。”
冯贯再道:“再就是其干涉皇室内部事宜,是为不臣。在下说的是,假设梁芳的确与他有私下沟通和往来,谈及到皇储更替之事。”
张峦再次反驳:“这件事一定得这么说吗?好像易储与否,并非一个臣子所能决定。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多谢提醒。”
杜铭赶紧行礼相谢。
冯贯虽然听出苗头不对,但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大概他也感觉到了,今天的过堂与以往任何一次审案都不同。
首先这主审官张峦,一心偏袒案犯,一字一句都要跟自己和杜铭计较。
再就是这案子实在不能大肆张扬,毕竟关乎到当今皇帝皇位的正统性问题,如果先皇一直存在易储的心思,要力推兴王上位,只不过是突然病重薨逝,才未及实施,那让皇帝情何以堪?
稍有不慎他们几个也要跟着受牵连!
……
……
“把人请上来吧。”
张峦朗声道,“我们就围坐在圆桌前,不分高低贵贱。李孜省来了,也一并坐下,你们觉得如何?”
杜铭点头道:“一切都听张学士安排。”
“那好。”
张峦回头看向朱骥,吩咐道:“朱指挥使,麻烦让人再加把椅子。”
朱骥听了心里一阵腻歪。
你们让李孜省坐也就算了,还跟你们平起平坐?
要真成了问话,那还来过堂做什么?
这锦衣卫公堂的威仪何在?
偏袒都偏到这种程度,真是没谁了。
也罢。
朱骥心知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力,只能听命加椅子。
不多时。
李孜省跟着牟斌一起进来。
经过一夜牢狱之灾,李孜省精神居然非常好,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似乎就跟在自家卧房睡觉的一般。
“李尚书,久违了。”
张峦见到人进来,主动起身相迎。
他这一起来,杜铭和冯贯就不得不跟着站起来,连覃吉都要站起身在旁边看着。
李孜省赶紧行礼:“给几位大人行礼了,我乃一介罪臣,不敢受此抬爱……不如给你们跪一个吧。”
“别。”
张峦上前一把扶住他,笑眯眯地道,“李尚书,你仍旧是大明的礼部尚书,论职位,比我还高,岂有上级跪下级的道理?”
旁边的朱骥一听,心想,咋的,我还得给你们挨个下跪呗?
李孜省面带惭愧之色:“张大人如此说,那在下就听您的。”
张峦指着座位道:“坐吧。”
李孜省为难道:“不敢与诸位同坐……今天在下是罪臣,要是无须跪下答话的话,站着就行了。”
“让你坐就坐。”
张峦皱眉,略显生气道,“不坐下来,怎么问话?你身为礼部尚书,回头要计较今天我们不识礼数吗?”
“啊!?”
李孜省怎么也没想到张峦会这么坚持。
覃吉在旁笑道:“李尚书,既然张侍郎让您坐,您就坐吧。坐下来好说话。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是是是,在下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字都不会隐瞒。这是为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李孜省说这话时,还在打量张峦。
好似在说,来瞻,你是明白和了解我的。
我这不是在回报陛下,而是在报答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