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寿张县令
夏日。
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
刺眼的太阳没有把农夫心中的希望烧灭,大军行进践踏而过的痕迹,却让山东百姓心如死灰。
呼延灼大军开拔,进往梁山。饶是呼延灼三令五申,也管不住手下这帮兵痞。
虽没有贱淫辱掠,杀良冒功,但行军时七零八落,歪头晃脑也免不了。
那大军走过的地方,如蝗虫过境,一片片等待收割的庄稼,被随意践踏。
农夫站在一旁看着,眼在滴泪,心在滴血。
他不敢去埋怨官军,也不敢怒骂苍天,只敢埋怨自身的无能,怨恨这世道的不公。
大军行军途中,一脚踩下去的,是一条又一条人命。
呼延灼当然也知道这些,但是他管不住。那帮兵痞,不是杀一两个头就能管住的,今天砍一个,能管住两天,明天砍一个,又能管住两天。
到了梁山,仗也别打了。人都被砍光了。
根本问题不解决,光靠砍头,无济于事。
呼延灼只能视而不见,安慰自己,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大军行到梁山泊周围,武松接到朱贤信件,坚壁清野,整个泊上,不见一条船只。
呼延灼见了,冷哼一声:“贼寇果然就是贼寇,势大则群动,势微则胆小如鼠。见我天兵已至,龟缩泊上不敢出,前番大张旗鼓,攻城略地,而今如此行径,令人哂笑。”
呼延灼要了阮小二部队做亲兵,此刻阮小二就在呼延灼左右护卫。阮小二知道如今梁山寨主是谁,梁山背后又是谁在支持。
听了呼延灼的嘲讽,阮小二只当没听见,也不奉承,闭口不言。
呼延灼也不奇怪。军营中的武夫多是沉默寡言,很多时候都只会看,不会说。
“大军扎营,去搜集船只,明日过河。”
“是!”
军需官立即带人前去周边村庄搜集船只。
只是武松早已将周围村庄所有船只都集中到了梁山泊中。也非强抢,而是按天租赁,而且预先支付了所有船家一个月租金。
梁山割据战必不会短暂,一个月时间都不够。可惜如今梁山只能拿出这么多钱财。
呼延灼听说所有船只全被聚集到了梁山泊,也不气恼,只是道:“贼人狡诈,想以此拖延我军脚步。雕虫小技,想凭借地利苟且。
军需官,立即打造船只!五日之内,需打造竹筏小舟五十条!违令者军法从事!”
军需官领命去办。
打造船只当然不会用呼延灼带来的士卒。军需官只去周边村庄征调民夫,使其打造船只。
……
“恭喜恩相,贺喜恩相。”吴用在一旁道喜,神情喜悦。皆因这大半个月过去了,朝廷终于有了消息。
朱贤因御敌有功,升调寿张县令。
阳谷与寿张皆是大县,只是寿张要高那么半级。此番调令,也算是升官了。
朱贤升官,吴用自然水涨船高,不由得吴用不高兴。
朱贤也松了口气。寿张就在梁山泊边上,位置十分要好。
既是升官,朱贤也高兴万分。阳谷众官吏前来祝贺,朱贤来者不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贤道:“蒙朝廷隆恩,本官升调寿张县令,不日便要上任。
这些日子来,诸位与本官合心一体,才有如今阳谷大治。如今本官调任,按照惯例,本官本应封印封库,只身上任。
只是诸位大多没有官身,不在此列。”
朱贤看向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继续道:“不知诸位可愿与本官一同赴任寿张?”
吴用自然第一个附和道:“小人能有今日造化,全赖恩相提携。吴用愿随恩相前往。”
吴用只是个押司,且是刚上任不到半年的。万一新来的县令也带着亲信,那他恐怕要被第一个开刀。
朱贤点头。
吴用他不放心。要是吴用不愿意跟着朱贤一起走,那他说不得要狠心下手。倒是阮氏三兄弟有疑问,再向其解释便是。
吴用必须时刻在朱贤眼底下呆着,半刻也不能远离!
为此,朱贤不惜代价。哪怕阮氏三兄弟不理解,朱贤也顾不得!
刘达是个闷葫芦,又是本地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唐绘却眼神躲闪,他在阳谷做了几十年押司,眼看如今主簿之位空缺,他本有心于此。
若是离开阳谷,岂不是要从头再来。
朱贤见他眼神躲闪,便道:“唐押司,你的告身本官已经上呈须城。不日你便要升任主簿。既有了官身,便留在阳谷。”
人各有志,对于唐绘,朱贤虽然喜欢的紧,但也不好强行要求他跟着自己离开家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而且阳谷很多事还没有做完。
眼看就要秋收,没有人盯着,朱贤也不放心。刚好唐绘就是一个十分适合的人。
唐绘听自己心心念念的官身就要到手,看向朱贤,眼神中无限感激:“多谢恩相!唐绘无以为报,日后恩相若有用到唐绘的,唐绘万死不辞!”
朱贤点头。
有他这番话便足够了。
唐绘是个玲珑心的,朱贤做的这么多事,虽有意瞒着他。但以唐绘的心思,又在阳谷扎根几十年,总能看出点蛛丝马迹。
如今有了唐绘这句话,他便也算是自己人了。
唐绘一向不轻易许诺,如今既然说出这番话。想来也做好了准备。
朱贤再看向刘达。
这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喝着闷酒。
他本是阳谷人氏,终日打猎为生。能做都头也是靠着上一任县尉,卸任前向朱贤举荐他。
他的根基、乡邻都在阳谷。对于这个小富即安的汉子来说,离乡却是个不好的选择。
但是他又觉得朱贤是个难得的好上官。而且他有预感,跟着朱贤,日后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也是平常。
正在他为难时,朱贤却道:“刘都头。你的告身本官也上呈须城。不日,你便能上任县尉一职。”
“恩相…”刘达忽然抬头,直视朱贤。心里像是闷鼓被大锤不断敲击一般,说不出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