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犴达罕

郭鹏飞手越抬越高,胳膊肘正对着赵江他们了。
他嘴里“啊”的一出气儿,把茶缸杯底亮出来,干啦!
郭鹏飞整完,郭鹏翔也是要敬酒。
“郭大哥,受不住啊!”赵江忙说。
“岳!给你赵叔和向叔倒上酒。”
“诶!”郭岳赶忙上前。
“自己来就好!自己来就好!”
赵江和向登峰连忙给自己倒上酒,也是二话不说,先干了一杯。
“可以!”郭沧笑着。
“兄弟,先吃着啊,大鹅马上就好了。”黄芬进来把午餐肉给摆上,招呼着。
赵江叨了筷鸡肉,配着那榛蘑一起下嘴,那味道真是绝了。
和敞亮人一起,热炕好酒好菜,那吃喝着是最舒服的,气氛很是火热。
“来,爷们儿,吃这个。”郭沧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一个盘子放桌上。
盘里放着两个黑红的东西,形状很像放大版的腰果,而且是生的。
“爸,这玩意儿就你吃得惯!”郭鹏飞脸红扑扑的,笑着说。
郭沧歪了歪嘴,“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
向登峰瞅了一眼,没看明白,转头看向赵江。
赵江笑了笑,“郭爷,这是昨天你拿回来的狍子肝吧?”
他知道,是因为前世郭沧就爱这口。
但这种粗犷的味道,是真正的山野吃法,初次接触的人,很难接受。
其实赵江也是能吃的。
“诶,你知道!”郭沧从旁掏出一把小刀,用刀尖划拉开狍子肝,露出里面黏糊糊的组织。
旁边郭沧放了个小碗,里面是用盐、辣椒和少许糖混成的调料。
郭沧就把狍子肝挂在刀上,往里蘸了下,送到嘴里就嚼起来。
他看着赵江和向登峰:“试试!”
向登峰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赵江,后者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和郭沧一样,送了一口到嘴里。
因为是生的,还带着冷意。
生的狍子肝口感十分奇特,软却又不着痕迹,被牙齿触碰,就在舌头上滑动。
混合独特的调料,粗糙的颗粒感混着在口腔黏膜上摩擦,又有辣味又有些许的血腥味,会让喉咙有些喘不上气儿,嘴唇像在烧一样。
赵江能够吃惯,向登峰则是脸皱成一团,止不住地咳嗽,连眼泪都要逼出来了。
见他这个样子,大家扬起嘴哈哈笑。
“哈哈!”郭沧拍拍向登峰的肩膀,“多吃几口就习惯了。”
他又送了口到嘴里,“这玩意儿吃了,脑子更清明。”
郭沧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让赵江和向登峰看:“我眼睛还这么亮,也是因为爱吃它!”
“你想想,等你坐在雪地上围着篝火,晚上瞧着天上那么多星星,再送这一口到嘴里,接着喝下一口酒,该是什么滋味?”
郭沧的皱纹里感觉都是笑意,“那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语气里满是怀恋。
“郭爷,你这哪里学来的?”向登峰拍着自己胸口,还被呛着呢。
虽然吃不习惯,但向登峰还是被郭沧说的话给吸引了。
“我爸年轻的时候,和鄂伦春一起打过猎,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是他们的吃法。”郭鹏翔笑着说。
鄂伦春族是纯粹的游猎民族,他们没有定居的习惯,往往是边迁移边打围。
从内蒙古到黑龙江大兴安岭西北坡的密林,再到小兴安岭的连绵山脉,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过程中,就产生了许多他们独有的围猎文化和独特的捕猎技巧。
鄂伦春出门打猎,长则一两个月,短则十几二十天,这期间纯粹靠打来的猎物维持生存。
赵江的很多独门本领,就是从郭沧这里学到的。
说到这里,郭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过了几秒,他看向赵江和向登峰,兴致勃勃地问,“你俩知道什么是犴达罕吗?”
问完脸上露出小孩那种得意的神情,等着他俩回答。
“是不是大个子?”向登峰问,大个子是成年马鹿的俗称。
郭沧摇摇头,又笑呵呵地看向赵江。
赵江虽然知道,却也摇了摇头,没扫郭沧的兴子。
“就是驼鹿!”郭沧眯着眼睛,“他们鄂伦春敬这个东西!”
比起梅花鹿和驯鹿啥的,犴达罕的体型要大的多。
事实上,赵江后世在网上搜过,它是世界上最大的鹿。
族群里小的都能有两米长,差不多一米
六的肩高,成年体最差也足足能长到一千四百多斤!
同样,它也是在这片山里最难遇到的。
鹿有千年寿,步步惊忧愁。
就更别提被鄂伦春视为图腾的犴达罕了。
但是,赵江知道,他们小兴安岭这边,是有犴达罕的!
它的鹿血、鹿心,按照鄂伦春信奉的,吃肉饮血,能让人更加聪慧和强壮。
要是有机会,赵江想杀一头,给他妈王桂吃,家里人吃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他们敬犴达罕,也杀犴达罕!”郭沧喝下一杯酒,把杯子放到桌上。
这也是独属于猎民的敬神方式了。
“郭爷,那你有没有杀过?”向登峰好奇地问。
郭沧连连摇摇头,“就碰见过一次,让它跑了,它跑得太快了。我们一群人骑马,掐踪了它三天给弄丢了。”
“实在追不上啊!那雪都堆到我们腰了,它跑起来都不受影响!根本不带停。”
这确实是稀罕的听闻,像这片打围的人,厉害的一般也就弄弄梅花鹿、大个子啥的,那也是技术活了。
这些人里,连知道犴达罕的都很少。
真想干下来,得做好住山里十多天掐踪的准备。
郭沧郭炮打围的事儿,讲起来是真的说不停,听着也有趣。
语停间歇,赵江想起来在家里打算问郭沧的事儿。
“郭爷,你知道以前咱这出过猪神吗?”
“那哪儿不知道!”郭沧说,“它现在都还搁山里转悠呢!”
“嗯?”赵江一愣,胳膊撑到桌子上忙问,“您瞅着了?”
“就往前几年吧,我有个老兄弟,在山里压窝棚,他瞅着那踪了!”
郭炮两只手团一起,“那蹄子印那么老大!错不了,还是那头!”
“它还活着呢!”向登峰听了眼神火热,“这要是能干下来,多带份儿啊。”
几代人,那么多上山打围的都没干下来,要是被他哥俩给抬下山……
“它精着呢!”郭沧摇摇头,“鼻子老灵了,闻到点儿味就溜。碰到狗也不坐窝。”
像这种听到枪声就跑,碰到狗只想着溜的野猪,确实是最难打的。
“郭爷,不是说我爸他们上山照量过,没干下来吗?”赵江问。
听到他这话,郭沧喝着酒呢,手上动作一顿,都给呛了下,笑得直咳嗽。
“你爸他们……哈哈!”郭沧手拍在赵江手背上。
“爸!”郭鹏飞怕自己爸说什么不好的话,连忙喊了句。
郭沧摆摆手,“你爸没打成猪神,倒是把帮猪赶来赶去的!我们那会儿开玩笑,叫他们猪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