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酸葡萄

第五十四章 我当时也不怎么想让你死

宿檀玉愕然。

她并非娇养出来的小娘子,那些男人的淫词浪调,多少是听过一些的。

她略迟疑地说道:“我记得男人都是以童子身为耻的,现在世情是发生变化了吗?”

裴桓予正色道:“那是他们不修医道,是男人中的败类。

我与他们不同,由于督察司的职位,接触了不少三教九流。因而得知时常与花楼妓子交欢的男人,用不了几年下体就会溃烂,而他们的妻子也被夫君连累,病痛而死。

因此檀娘要寻夫君,可不能寻那些个不干净的,指不定就染了脏病回来。”

宿檀玉有些惊讶。

她有些拿不准他的用意,却不妨碍她回答:“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这辈子嫁不嫁人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她说出这句话时,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却很快掩饰住,转而问道:“你的夭夭不喜欢俗气的东西,那她喜欢什么?”

裴桓予满眼笑意,回望她,淡然地说道:“她喜欢蛇,尤其是竹叶青这样的剧毒之蛇。

我若是将白眉蝮、金环蛇、五步蛇混着竹叶青买上两大车,她定然更喜欢。”

宿檀玉瞥见他笃定的样子,险些怀疑起自己真喜欢过这样的蛇类,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当真的?”

“自然”,裴桓予认真地说道,“夭夭头一回见我,就用蛇救了我。你想想看,我刚遇到危险,她手里就有蛇。”

“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定然是她手里时时都有蛇把玩,才能恰到好处地救下我。”

“这般来看,她定然是十分爱蛇的。”

宿檀玉沉默不语。

她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冒领她身份的女人。

那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是不怀好意的。

能在裴桓予这里碰上个钉子,也算是不错。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她眼睁睁地看着裴桓予在捕蛇人处订下了两车毒蛇,总共有五百多条,还特意交代不要拔去毒牙。

回去的路上,裴桓予竟还笑着对她说:“我的夭夭定然是驭蛇有道。明日,她见到这么多的蛇,定然会非常高兴。”

宿檀玉简直要说不出话,刚要转身回房,就被裴桓予拦住。

他取出一个镶嵌了绿宝石的蛇形镯子,直接套在宿檀玉的手腕上,眼眸微弯:“檀娘,你算是我和夭夭重逢的见证人。”

“这个银镯,就作为我们之间的定情信物,送给你了。”

“待日后,我跟夭夭成亲,总还是要请你来的。我们生的孩子,也要唤你一声干娘。”

自裴桓予从宫中回来,宿檀玉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如此笃定地认可那人的身份。

她有过的挣扎、难堪、犹疑,甚至隐隐的希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碎片。

她向来冷静,此刻注视着他灼灼的目光,却几乎差点要失声惊叫,酸涩从鼻尖蔓延至眼中。

她的眼尾处泛着浅浅的红,已是有了些强忍住的泪意。

她突然认为她自己真是有些贱,不仅性情古怪还反复无常。

裴桓予朝她一步一步紧逼过来时,她惶恐不安地把他推开。

而他真的走了,她又开始舍不得。

但决定已经做下了,她便不会后悔。

她的指甲狠狠陷入手心,轻声说道:“好,我……”

她本想说她一定会来这种场面话,但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夭夭!她也不可能是夭夭!你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觉得她有几分相似!”

“你如今有权有势,天底下想攀附你的人不在少数!”

裴桓予目光幽深,不动声色地问道:“她不是,那谁是呢?你吗?你不是否认过很多次吗?不是你,又是谁呢?”

宿檀玉声音微哑,定定地望着他:“我不肯承认,是不想拖累你。你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有了安稳一些的日子,我不能把你拖向深渊。

裴桓予,我喜欢你。但是喜欢,并不一定是要长久在一块儿的。

从今以后,你喜欢她也好,喜欢别人也好,我都不在意。但我却不能容忍有人顶着我的身份胡来。”

裴桓予嗤笑道:“你喜欢我?你是怎样喜欢我的?

你应当就是那些想攀附我的人之一吧。或许你要的还要更多一些……你想要的是……我的命。”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毛骨悚然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

宿檀玉仿佛回到了跟他重逢的那一刻。

她身侧是阮成的尸体,而裴桓予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把她当作另外一具尸体。

“你说得没错”,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静地说道,“我的确想过,要了你的命。”

只是现在后悔了。

她垂下眼,捏了捏套在手腕的银镯,轻声说道:“谢谢你的镯子。”

她随即转身就要走,却在快要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被裴桓予从身后紧紧地拥住。

他有力的双臂将她搂得紧,紧到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种将要跟他融为一体般的窒息感。

他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你怎么不能再多哄哄我呢?阿姐?”

“我都记不清跟你说过多少次的,我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心上人,可你偏偏就不信。”

宿檀玉僵住了,反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诓骗我?”

裴桓予微不可察地叹息道:“因为我恨你啊。”

早在苏美仙诉说对苏时章的恨意时,裴桓予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我恨你连个真名都不肯告诉我,对我的信任那样的浅薄。让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出。

偏生与你重逢后,你还要在意那么多生生死死,不愿意爱我,处处试探我。我总要让你受些委屈,也来哄一哄我的。”

他说完话,侧过脸含住了她的耳垂,仔细碾磨了片刻,又将她拦腰抱起,进屋放在了床上,伸手试图去解她束腰的绸带。

宿檀玉一惊,赶紧挡住他的手,蹙眉道:“你要做什么?”

裴桓予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危险的神情。

宿檀玉太过了解他,连忙道:“夭夭的消息,是那个人给你的。他为什么要给你这样的消息?”

裴桓予勉强忍住不耐,停下动作,解释道:“他知道消息是假的,想利用我牵出幕后人,还不允许我告诉你。

他还威胁我,一旦我告知了你实情,你碍手碍脚的,他就会杀了你。我当时也不怎么想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