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零章 罪己
对于荀宁和李正的处置,荀康的意见是荀宁负主要责任,李正则是碍于情面,负次要责任。荀康提出,将荀宁革职拿办,重重问责,绝不姑息。对李正提出严厉警告,令其自省。
荀宁自已也于事发之后主动请罪,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罚,自已是咎由自取,接受怎样的处置都是心服口服的。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的最终处置结果。他们认为,此事太过严重,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这一次重罚是必然的。
主公在事发之后甚为愤怒,他们还从未见过李徽这么恼怒过。所以,必不会姑息此事。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担忧,担心此事会延宕扩展,波及甚大。对于徐州而言,政局稳定,人事稳定的情况下,出现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导致了动荡,那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众人在等待着李徽最终的决定。
事发后的第三天上午,秋雨停歇后后,清冷的阳光普照大地。李徽于徐州府衙大堂召开了会议,宣布了对于泄密之事的处置。
“诸位,此前发生的刘裕叛逃泄密之事,我想诸位都甚为瞩目。此事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我徐州火器之秘泄露,后果是恶劣的,影响巨大的。但是,更令我震惊的是,在这件事中暴露了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问题。这些问题,让我深感不安。”李徽坐在上首,面对数十名主要将官沉声说道。
“我徐州之所以有今日,靠的便是上下团结一心,人人尽职尽责,心向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将徐州建设到今日这般模样,是何等的不易。正因如此,我们更需要维护他,保卫他,而不是破坏他。这几年,日子好了些,生活安定了些,百姓们安居乐业,一切欣欣向荣,生机勃发。这些都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忘了四个字,那便是:居安思危。放眼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悲惨之事天天上演。有的人无时无刻不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只要我们稍不小心,我们便会被他们吞没,骨头渣子都不剩。难道我们要回到从前?回到贫穷颠沛之时?回到妻离子散,饥寒交迫,饿殍遍地,冻死之骨遍地都是的生活?若不想如此,我们便要时刻警惕,居安思危,小心谨慎。要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心态做事,要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已,要担其责,尽其力。唯有如此,我徐州才能长治久安,才能生活富足。诸位扪心自问,我们可曾做到?”
众人沉默不语,心有所感。徐州的变化也就是这十来年时间而已。从衰败到强盛,他们当中许多人都亲身经历。他们知道创业之艰,知道经历的一切。所以李徽的话让他们更有共鸣,更有感触。
“我这么说,并非否定诸位的努力,也不是说你们忘了初心。我只是提醒你们,万不可心中懈怠。有时候,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你们以为的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可能会导致重大疏漏,毁了这一切。毁了我们这么多年来艰辛的努力。就拿此次之事来说,便足以让我们敲响警钟。此次事情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这一切都是疏忽大意所造成的,麻痹大意被人算计,钻了空中。或者说,不坚持原则,不守规章所致。这便是我说的居安不能思危所酿成的恶果。着实令人恼怒。”
荀宁和李正站在人群之中羞愧的低头,恨不得大哭一场。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有功便赏,有过便罚,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今日便宣布对相关人员的处罚。第一个要负责之人,便是本人。此事,我负主要责任,当受重罚。”李徽沉声道。
“啊?”所有人都惊愕瞠目,有人惊讶出声。
“我身为徐州主官,难辞其咎。对于细微的变化和安逸的想法没能早做察觉,及时的化解和提醒,故而才让你们麻痹大意。对于刘裕此贼的险恶之心没能尽早的识破,养虎为患,让他钻了空子。这都是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担当主责。我当领军棍四十,罚俸一年,谢罪于百姓。”李徽沉声说道。
“主公,不可!”荀康惊呼起来。
其余人也都纷纷叫道:“不可,主公。此事同主公无涉。”
李徽摆手道:“都不必说了。来人,我领军棍四十,不许枉私,用力动刑便是。”
堂下亲卫面面相觑,谁敢上前动手,堂上众官员纷纷跪地,高声叫道:“主公不可,万万不可。”
别说四十军棍,二十军棍也能出人命。李徽要领四十军棍,岂不是要送了性命。
荀康叫道:“主公若如此,我等尽皆失责,一同受罚便是。”
李徽喝道:“跟你们有什么干系?”
赵墨林叫道:“我等有辅助之责,一样领罚。”
苻朗叫道:“主公受罚,我等焉有不罚之理?若主公不肯收回成命,苻朗愿代之。”
李徽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乱我徐州法纪不成?”
荀康道:“主公此举,非乱徐州法纪,而是乱我徐州之根本。主公若有闪失,我徐州数百万军民百姓,当何以自处?”
荀宁跪地连连磕头,嚎啕大哭。荀康抬脚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混账,行事不察,散漫随性,都是怪你。我一刀砍了你这混账。”
荀宁流泪道:“兄长杀了我便是,我如今酿成大祸,悔之晚矣。杀了我落得干净。”
堂上一片混乱,几名官员拦着门口不让亲卫进来。李徽执意要去受刑,被赵墨林等人拉着不松手,闹做一团。
李徽叹息道:“你们这是毁了我的德行啊。我既不能罚已,又怎能重责别人?罢了。都听着。荀宁李正行事不周,为人所乘,本是要革职拿办的。但既然你们不许我受罚,我也只能从轻发落他们,免得被人说处事不公。况二人也有功劳,念及于此,着二人罚俸一年,停职留用,以观后效。若有改过,官复原职。若不能,革除不用。上下人等,当引以为戒。你们看如何?”
众人又是惊讶,没想到这处罚居然如此轻飘飘的。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了。但既然能够让主公不再坚持自罚,那还说什么?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之结局?
于是乎纷纷表示同意,表示处罚适当。荀宁和李正两人呆呆发愣,没想到这次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关了。
“荀别驾,我命你全权主持衙署官员各部门各重要战备作坊的自查,讲明利害,消除影响,清理不当官员和主事官,肃清麻痹大意,消极行事之风。务必要整肃上下作风。”李徽道。
荀康沉声道:“主公放心,我必好好的查一查,以免杜绝此类事件再发生,杜绝隐患。”
李徽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诸位,此事必会造成重大影响,对我不利。我们当研判局面,做好应对。眼下局势纷乱,战争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各位万万警惕,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其余的话也不多说了,今日便到此为止。我既不能自罚,也要反省自已。我将闭门三日反省过错,三日后启程南下,继续我巡查的旅程。在此,向诸位道个别。这便散了吧。”
李徽叹息离去,众人躬身相送。不久后,堂上众人散去,荀康站在堂上,面对低头不语的荀宁,轻声道:“二弟,你可知这一次犯了多大的过错么?很可能葬送大局啊。可主公为了保你,不惜罪已,这一片苦心,你要心里明白啊。我荀氏得遇明主,受此恩遇,焉能轻忽?你回去好好反省,认真做事。再有疏漏,不等主公问责,我便亲手了结了你。”
荀宁诺诺而应,心中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