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潜龙砂！骆冰的承诺（遗言）！

子时。

月似弓，寒风如箭。

卷起漫天的落叶、黄土，还有雾霭。

从阴森森的张家大门走出两条人影。

一高、一矮，一壮、一胖。

高的少年脸色平淡，好似刚完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心情不错，如身上的一袭白衣，干净、利索，不沾惹半点的尘埃。

相映成趣，矮的胖子面目狰狞，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浑身上下皆被鲜血染红，一柄菜刀刀刃、刀背都卷了起来，不住的淌血，是仇人的血，也是撕裂虎口的血。

“来晚了！”

李遥双眼通红，充满了愤怒、不忍、质疑，一字一顿，“杨昭，真的要灭门吗？张逍何时、何事、何地，招惹你了？”

目光偏移、下降，映入眼帘的是宋福来，“刷！”，李遥一张老脸通红，羞愧的低下了头，向着管家用力的挥挥手，“走，赶紧走！”

宋汉礼，将一生都贡献给了洛河帮，洛河帮里面的人，地位越高、武功越强，受他的恩惠越大。

一人之下的赏善长老、雄狮境武者张逍杀了宋汉礼，是恩将仇报，试问宋汉礼何时、何事、何地，招惹他了？

他杀的是宋汉礼，背叛的是整个洛河帮，不少兄弟因宋汉礼的死，失去了武道进阶、重伤复原的机会。

“宋福来斩杀张逍满门，天经地义。”

杨昭今晚陪同舒越到拍卖会，为的是救舒野王的性命，为的是洛河帮一万弟子、三万人众的身家性命。

张逍要置他于死地，杨昭又何时、何事、何地，招惹他了？

他杀的是杨昭，也是整个洛河帮的希望。

“杨昭斩杀张逍满门，天经地义！”

“啪！”

李遥抢过管家的马鞭，用力抽打到马儿身上，“快，快离开洛河帮，我根本没有资格留在这里，多一刻也是玷污了先祖威名。”

他是以跟张逍称兄道弟超过五十年而感到深深的羞愧：我虽不杀伯仁，难道宋汉礼的死、今晚拍卖会的事，真的跟他没任何关系吗？

车辚辚、马萧萧，李家的马车一路直走，十日后到了偏远的清河县，隐姓埋名，倒也为子孙后代在乱世里谋得了数十年的安乐。

从此，江湖上再无洛河帮刚直不阿的罚恶长老的事迹，而罚恶长老倒是在牛家村外的钟馗庙里，不断听到杨昭（钟馗）威震江湖的种种传说。

“刷！”

宋福来将菜刀别在腰间，大步追随着李家的车队往洛河帮大门走去。

杨昭不禁奇道：“老宋，你要去哪？”

宋福来理所当然道：“哭坟去！爹在生时，我不愿跟他多讲一句话，死后，我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今晚……是要给他老人家还债去！”

“无仇不成父子，确实该还债了。”

杨昭点点头，大步往南面走去。

宋福来停住了脚步，好奇道：“阿昭，大半夜不回家，要去哪？”

杨昭理所当然道：“道心畅然，自然是循心而为，把今晚本该做的事情做完。”

今晚拍卖会回来，杨昭本该做的事情是：替舒野王疗伤，令洛河帮重新振作起来。

是为了报答舒越对母亲、妹妹的情谊，也是报答她两番传功的恩情。

自然，令母亲、妹妹有一个长久安乐的环境，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快意恩仇。

为舒野王疗伤是，对张家的斩草除根也是。

仇报了，心舒了，青囊医术方可运转如意。

抬头处，弯月已悄然过了中天，月华偷摸进了潜龙小筑，壮起胆来，落到那绝世佳人的俏脸上，轻轻的替她揉着紧皱的眉头。

迎着月华，骆冰愁怀舒展，心胸豁然开朗。

“野王，除死无大事，把洛河帮大大方方给了海东青，换回龙火晶，待你身体恢复过来，难道靠我们一家三口，就不能再创下一个舒家帮、或者野王帮么！”

舒野王哈哈大笑，“以我家冰儿的气魄，加上我跟越越这两个烂头卒的追随，自可创下一个比洛河帮更响当当的骆家帮、或玄冰帮，不过……”

玩笑过后，舒野王正式

了脸面，“洛河帮乃舒家百年基业，舒野王再不肖也不能在有生之年将之拱手让人。”

“好。”

骆冰爽快的点点头，“那就不给吧，海东青那老儿也不配拥有咱舒家的洛河帮！至于龙火晶，能得到就得到，得不到也就那样，我们尽人事、听天命！”

骆冰是个单纯的人，舒野王是魔，她就是魔，舒野王是圣，她也是圣，舒野王若死了，世间再无骆冰。

生死不分离，那么无论是生还是死，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目光柔和的落到女儿身上，小丫头憨憨的紧紧抱着一个檀木盒子，似乎在想什么，出神了。

“越越十九岁了，女儿自有女儿福，前路是好是坏，总归要她自己走下去的，父母是陪不了她一辈子的，早放手、晚放手，也是要放手……”

随着骆冰的思绪，舒越素手拍了拍盒子，力度不大，却坚定，抬头看着父母。

“爹、娘，我现在就去东海帮偷龙火晶，偷不了……直接抢！管不了许多，爹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啊？！”

舒野王不禁哑然失笑，“越越，你何时成了小骆冰？”

骆冰心细如尘，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善良得令人发指，从未做过一件作奸犯科的事情，连动念都没生起过，至少今晚之前是那样。

脱口而出，“越越，哪个家伙把你教坏了？”

舒越摇摇头，老实道：“没有谁呀，是我自己变坏的，今晚若非发生海蟠那事、惊动了三大名捕，我还要跟阿昭半路抢、杀他们呢。”

阿昭！

骆冰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如拨开云雾。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瑞兰恭敬的声音，“帮主，杨先生在院子外求见。”

“阿昭来了！瑞管家，赶紧请他进来，直接请到我们房间里。”

话语间，骆冰的倩影早已出现在屋外。

月华下，杨昭如平常一般，神情淡然、谦逊，步履极大，待看到了骆冰，知礼节的他保持了恭敬的距离，肃整衣衫，就要行礼。

不知为何，眼前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令骆冰无比的心安，一股脑的将苦水倒了出来，“阿昭，野王状况堪忧，不动真气的话也只能支撑三月，若动真气怕是……”

“舒伯母，知道了，这也是我去而复返的原因，您……跟越越姐姐请放心。”

话语间，舒越也追了出来，杨昭便带上了“跟越越姐姐”四个字。

您跟越越姐姐请放心!

舒越冰雪聪明，读懂了杨昭这十个字的非凡意义，素手再次拍到怀中紧抱的檀木盒子上。

“阿昭，拍卖会上你送我龙涎香，说很快就能明白你的心意，我现在明白了。”

骆冰看着女儿一双明眸充满了喜悦的光芒，结合杨昭的话，知道事情绝对有了重大转机，而转机就在那一盒龙涎香上。

赶紧催促道：“越越，那一盒龙涎香到底有何奥妙？”

舒越喜道：“娘，龙火晶里面的龙字，兴许跟龙涎香的龙字，是一样的写法呢。”

舒越明白了，在拍卖会上，杨昭天价投得龙涎香：那是因为里面有救父亲的法子。

而后让自己不惜代价去竞投龙火晶，不过是让不懂撒谎的自己沉迷其中，令海蟠相信一个“事实”：舒野王得不到龙火晶，便无了活的希望。

在东海帮人人以为舒野王必死，洛河帮必亡的时候，而事实却是完全相反。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处在劣势的洛河帮定能在这一场竞争中反败为胜，至少可以维持过往一般：与东海帮势均力敌。

骆冰、舒越两母女吱吱喳喳讨论着，杨昭提醒道：“救人要紧，其他的无关重要，越越姐姐，将龙涎香倒进竹筛里，给我挑选。”

瑞兰不愧是内堂主管，杨昭刚说了需要竹筛，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她就捧来一个诺大的竹筛。

“真蠢。”

骆冰、舒越母女神同步，骂了自己一句，一人抓了竹筛一边，将里面的龙涎香摊开，顿时异香扑鼻，充盈了整个潜龙小筑。

“夫人。”

“在此处候命，事情待会再禀报，帮主

也有事情要吩咐你们。”

是柴从零、柴千岁姐弟到了，骆冰交代一句，与舒越一同将龙涎香端进了房间。

【龙涎香，抹香鲸肠道分泌出蜡状分泌物，包裹大乌贼、大章鱼角质、牙齿，经过海水浸泡百年生成的一种特殊物质。】

【入药服用，可令武者行气活血，作香料，可令满堂生起淡雅的异香，至少保持三日三夜，熏在身上，可祛除女人的狐臭。】

杨昭出手如风，在数千颗龙涎香里面挑了十九颗出来。

【潜龙砂，内藏龙鲸王鲜血，保存极好，十九颗刚好为一滴之数。】

【以特殊手法提炼出来，制成龙鳞丹，武者服食后，有一定几率可成就金刚不坏身。】

《青囊书》记载，大章鱼是海洋里面智慧最高的生物没有之一，医神华佗字里行间无不暗示着：它们并非这个世界的物种。

龙鲸王被同族攻击，流出鲜血，大章鱼会以高超的智慧，躲开雄性龙鲸的注意，偷偷吞服。

亢龙有悔，鱼生最顶峰的时候，也就是灭亡之时。

吞服了龙鲸王鲜血的大章鱼还没来得及消化、受用，便给抹香鲸吞食。

未经大章鱼“炼化”的龙鲸王鲜血亦不能给抹香鲸消化，最终如角质、牙齿一般，给肠道的特殊分泌物包裹，排出体外、经海水浸泡百年，形成了潜龙砂。

十九颗潜龙砂在杨昭掌心流转着，“十九颗潜龙砂药效较之龙火晶只高不低，三日内我可炼成龙鳞丹。”

杨昭的话令舒家三口恍如隔世，外面的瑞兰、柴氏姐弟笑逐颜开。

随着话语杨昭已然将所需药材写在纸上，交给了舒越，“越越姐姐，劳烦你将这些药材送到我家丹房里。”

急人所急，大礼不拘小节，杨昭直接坐到床前，任由骆冰仍旧站着。

自信道：“帮主，让我替你把脉，确定唯一复原的治疗方案。”

身旁的骆冰却是轻轻拍了拍杨昭的肩膀，“阿昭，先不急，你随我出来，有话跟你说呢。”

“先不急？”

杨昭微微一愣，也不好奇，尽管随着骆冰走出了房间，来到镜湖旁的桂花树下。

一览众山小，杨昭举目望去，洛河帮今夜并不平静，围墙上灯火通明。

视微如著，可见，灯火下尽是洛河帮弟子，人人手中或弩箭、或火箭，全神戒备。

“阿昭，多谢你。”

骆冰盈盈一拜，将杨昭目光拉了回来，随即老实道：“五天前答应越越姐姐助她得到龙火晶，也就是答应了要将帮主治好，救人救彻底，是娘亲教的。”

骆冰欣然道：“杨家妹妹家教真好。”

随即诚恳道：“阿昭，我给你一个承诺：我会为你做一件事情，无论是何事，只要你开口便成，或者我会给你一件事物，无论多么珍贵，同样只要你开口就成。”

是骆冰的承诺，或许亦是骆冰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