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毒妇
萧熠放下袖子,双手下垂在桌下握成了拳,没有吭声。
“哦,你是为了郑云岚自愿服毒的。”桑晚很快明白过来了,“有人拿她威胁你。”
萧熠猛地抬头,苍白的脸扯起了一丝笑,有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深陷樊笼,做儿子的本该以命相搏,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若不喝下去,他们会想尽一切法子折磨她。”
桑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桑晚曾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见过。
“吃多久了?”她问。
“二叔登基后便开始了。”萧熠很平静。
先帝猝然驾崩,二叔继位,他被护在郑云岚的羽翼之下,尚是个懵懂的孩子;
可很快有人将他和母亲分开,他被困在府中,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部换成了陌生人。
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宫中传出皇后的死讯,有人便开始在他的日常饮食里下了慢性毒。
他们甚至傲慢得不想掩饰,不怕他不喝。
“这毒短时间内死不了人,但会腐蚀你的神经,扰乱你的心智,你会开始变得嗜睡、头晕,肌无力,慢慢地像个活死人。”桑晚淡淡地笑了笑,“比你哥郑谨之吃的毒,低级一些。”
萧熠也笑,他们像是在提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你连他也认识?”
“何止认识,还是仇人。”
桑晚从袖口掏出一包羊皮卷,打开后,是一根根银针。
“你是他的冲喜娘子。”萧熠的眼睛亮了亮,“嫂嫂?”
桑晚取针的手一顿,眉头拧成了线:“你都被关在这笼子里了,消息还挺灵通的。”
萧熠还想张口喊嫂嫂,桑晚立刻摆手阻止他:“再喊我就不治了。”
“阿晚姐姐。”萧熠将嫂嫂二字咽回肚子,改了口,“你的身份可藏好了?”
“哟,看不出来你人还怪好的,自己都快死了还操心我?”
桑晚按着穴位,给他扎起了针。
银针放毒血,白石传得医术拿萧熠练手正好,她一点不手软。
“他不仅是我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二人暗中一直有联络。”
萧熠放下了戒备,露出一口白牙,这才有了几分小孩的天真:“你是为了我哥才来京城的?”
“不为他。我是长珝的妹妹,是你如假包换的堂姐,回来认祖归宗。”
萧熠一愣,顷刻明白过来:“噢,你是那个金锁。”
这一回轮到桑晚愣住了,“这你又知道了?”
“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萧熠调皮地眨了眨眼,“嫂嫂,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桑晚直接朝他的人中处戳了一针,“再提他,我干脆将你毒哑了。”
萧熠撅着嘴,耷拉下了脸,眼神哀怨:“毒妇。”
桑晚捏着银针朝他晃了晃,邪笑着威胁道:“叫我什么?”
萧熠认怂:“美女姐姐。”
桑晚拍了拍他的脸颊:“这才乖。”
半炷香后,桑晚一一收回了银针,擦干净顶端的血渍后又插回羊皮卷里。
“每三四日我会来施一次针,日常饮食你照旧,但每日需服用我的解毒丸。这样,面上你看起来依旧是中毒的模样,但毒物不会影响你的经脉。”
桑晚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他。
“这里是半个月的量,我做成了饴糖的模样,你藏好了,莫要被人发现。”
萧熠点头,乖乖地将荷包揣在袖笼里:
“明儿我同他们要些糖,这样便不怕被发现。”
“聪明!”桑晚又环顾了四周,“现下伺候的人里头,可有能用的?”
萧熠摇了摇头:“都是二叔的人。”
“行,我想办法。”桑晚摸了摸他的脑袋,“走了。”
“你摸我的样子,像是在摸小狗。”萧熠抗议。
桑晚微微发怔。
死去的记忆突然活了,呵。
“你不如狗,狗还自由呢。”
萧熠:毒~妇~!!!
*
出了昀王府,桑晚的心情低落,想喝酒。
京城的花楼哪几家夜夜笙歌,她早就跟着百里奚摸透了,不需要人带路,自己也能摸着去。
今夜正好做了男子装扮,她想也没想,直奔距离最近的云天楼而去。
来得不巧,迎头竟遇上了喝得醉醺醺的端王世子萧琪。
“哟。”他醉眼惺忪,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居然还能认出桑晚。
“郡主,今儿怎么没带你的跟屁虫?”他巴巴得跟在桑晚屁股后头,“想喝什么,本世子请。”
桑晚疾步向前,抬脚上楼:“我看着像缺钱的样子?”
“那哪能。”萧琪屁颠屁颠地跟上,“遇见就是缘分,你来我往就是情分。”
“我同你有什么情分,一边去。”
桑晚在花楼妈妈的带领下,进了个包房。
萧琪硬是不要脸地挤进来,分外自来熟:
“就上最好的酒,整几个精致的小菜,记爷账上。”
妈妈颇有眼力见,点头哈腰笑眯眯地合上了门。
“我没有同男人喝花酒的爱好。”
桑晚斜着靠向身侧的几子,不客气朝他抬了抬脸,示意他快滚。
可这个萧琪不仅脸大,还厚:“早说啊。”
他朝门口嚷道:“来几个姑娘,陪咱们郡……公子喝酒!”
“咱们都是亲戚,别见外。”他一脸我懂的表情,“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桑晚口中的茶水差一点要喷出来。
“萧琪,你是有什么屁话要说?”桑晚直接点了题。
“嘿。要不说郡主聪慧过人呢。我吧……”
花楼妈妈待人敲门进来上酒菜,他停住了话头。
待人走后,他才又重新开口:“上回我犯了点事,多亏了你哥,捞了一把。嘿,他忙,我这不是成日见不着他么,今儿见着你,我这心里啊,老亲热了。”
桑晚伸手挡着自己的面,隔掉他的唾沫星子,努了努嘴:“那倒酒啊,愣着做什么。”
“哎!哎!”萧琪肥嘟嘟的手立刻殷勤地为她斟满一盅,给自己也满了,恭恭敬敬地双手举杯:“走一个?”
桑晚单手拎起酒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好酒量!”萧琪咂吧了舌,竖起了大拇指,顺手给桑晚夹了块烧鹅。
桑晚没有动筷,只是斜倚手撑着腮,似笑非笑:
“听说你是当街抢占民女被参,我哥素来正直,怎么肯捞你呢?”
这件事她知道,当日仗义出手揍他的人就是百里奚。
前些日子她将萧琪送的玉石屏风转手送给百里奚,被他知晓后还挨了一顿骂。
百里奚提到萧琪,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一直觉得让他去沣水镇卷入诏书这个局,萧琪是始作俑者。
“冤枉!天大的冤枉!”
萧琪一脸激动,指天发誓:
“我是被下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