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药丸
第36章 药丸
“我们知道,”颜青渊看眼不是很乐意的剑牙,狠心道:“让剑牙留在这里吧,我们会离开的。”
“我……”剑牙似乎想要说什么。
“剑牙。”颜青渊瞪他一眼,低呵一声,大抵是牵扯到伤口,脸色都白了些,剑牙这才住了嘴。
顾思倾也知道他们没有让狮鹤崖出力的立场,坦白说,当时鸠夜的及时出现,已经算是救了他们一次了。
“你们明白就好,”鸠夜轻叹一声,“当时处理得虽然及时,暗海现在却每天徘徊在狮鹤崖门外,他们目前没有你们就在我们这里的确切消息,但……”
留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从这里出去之后,你们打算去哪里?”狮鹤的喉咙传来带有磁性的男声。
去哪儿?
顾思倾脑海闪过那一抹红。
她回头看一眼旁边的遇星。
原本看着狮鹤和鸠夜的遇星似有所感,回头看她,眼中原本的戒备,却在触及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柔和生动。
就好像在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如果,她没有在颜青渊的记忆中,看到那个酷似红鸾的人,那么,她一定会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和遇星在一起就可以了。
但是,她看到了。
她收回视线,看着颜青渊和其他人说:“我,想去陀蓝沙海。”
不仅是颜青渊,就连天堑,鸠夜,甚至遇星,在听到这个地点之后,严肃许多。
“我知道思倾你从那里来,”颜青渊皱眉,“可是那里真的很危险。”
如果是在知道颜青渊的过去之前,顾思倾听到这话,一定会单纯地以为颜青渊只是畏惧陀蓝沙海,畏惧这个世界除狮鹤崖丶暗海之外的最强领域。
“哈哈,你来的时间不长,胆子却不小,”鸠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过,”她的目光停留在她和遇星身上,“也不是没有资本。”
真不知道是该羡慕某人运气好,还是该可怜某人前路漫漫。
“……不能去陀蓝沙海,”狮鹤却否定了这个提议,“七百年前,陀蓝沙海琉璃宫的主人就消失了,”他闭着眼,似乎是在假寐,又似乎只是将注意都放在鸠夜身上,“所以陀蓝沙海已经封闭了,没有人能找到,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命。”
琉璃宫的主人,消失了?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颜青渊疑惑,“这么大的事,是真的?”虽然底层偶尔是有那位消失的消息,但,那难道不是琉璃宫过於神秘莫测导致的谣传吗?
他在绿云消息确实不够灵通,但不至於藏珠也完全不知道啊?
狮鹤敷衍地点头:“在暗海围攻了你们之后,琉璃宫和暗海之间就出现了第一次交锋,当时的宫主和暗海首领战了许久,最后落败。”
九百年前的落败?
“那之后呢?”顾思倾着急地问。
“她的族人带着她撤回了陀蓝沙海,说是修养,但也有人说,是消失,至少七百年。”
消失了……七百年前……那她要怎么找呢?顾思倾觉得心里的一点微光又摇摇欲灭。
不,只要还有机会,她总会去找她的。
“既然你们都没有方向,”鸠夜拿出一份地图和四颗药丸来,“不如去北原白猿那儿吧。”
这个药丸,顾思倾和颜青渊认识——这正是颜青渊记忆里,剑无仇他们用来改变气息和外形的药丸。而北原白猿,不正是当初剑无仇选择化形的兽人吗?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药?”剑无仇死后,颜青渊就再没有见过这个药,就连藏珠,都没听过,他一直以为,这是剑无仇母亲的遗物,世间绝无仅有。
“你知道这药,却不知道它从哪儿来?”鸠夜轻笑,旋即凝重道,“这下怎么办?关於这个世界,你知道的,比我预计的还要少。”
“什么意思?”
他该知道什么?
“可现在说出来对你们也没有好处,”但鸠夜却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的意思,“你们还是等安全地到了北原白猿那里,再思考这些问题吧。”
北原白猿,在顾思倾刚
来这个世界颜青渊有给她科普,在颜青渊的记忆里,也稍微了解了一点。
“但即使我们顺利地到了那里,他们就会帮助我们吗?”难道不会想这个世界的其他种族一样,只是把他们看做猎物吗?
“谁知道呢?”鸠夜起身,把东西留给颜青渊,“那些又不关我们的事。”
说着,她就和重新变做人形的天堑出去了。
“我们之后再聊吧,”颜青渊也累了,“思倾先你好好休息。他们虽然那么说,但还是会让我们养好伤再走的。”
他本来想自己走出去,但是没走两步就不知道是脚底打滑还是精神不好,趔趄了一下,剑牙眼尖手快地拉了一把,然后顺势给了颜青渊一个公主抱,抱着他就往外走。
“……放我下来……”羞愧欲死的颜青渊小声威胁。
剑牙似乎低头说了什么,但顾思倾没听清,他们走远了,她也没心思再听。
如果现在不去陀蓝沙海,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去呢……那个人,真的会是红鸾吗?
“你为什么想去陀蓝沙海?”
在顾思倾走神的时候,旁边的声音问。
“什么?”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问她的是遇星,“陀蓝沙海?”
遇星静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顾思倾捂着伤口躺好,“好奇而已。”
“好奇陀蓝沙海,还是琉璃宫?”
表面看,这是一个地方,但顾思倾知道遇星的意思——是漫无目的,还是意有所指?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如果可以,顾思倾不想这样,但,快刀斩乱麻总是对的。
只是,好不容易遇星才和她走近了一点,在这之后,又要开始讨厌她了吧。
“……是琉璃宫。”顾思倾闭上眼,因为她不愿意看见遇星眼底的伤心和失望。
但她不知道的是,遇星在听到她这样清晰的表示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她只是接着问:“为什么?”
听起来,怎么还有些颤抖?遇星果然是被她的摇摆不定气到了吧。
可是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
“遇星,你也知道,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回忆,顾思倾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当时红鸾咬掉她半张脸时,红鸾眼中的失望和痛恨,脸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心脏的抽搐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尽量平静道,“在我还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因为我特殊的工作,我,爱上了一条人鱼,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他们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在那个世界,他们是海中尤物,是我眼里,被神遗落在世界的最后明珠……”
科考船上的生活,无疑是极其枯燥痛苦的。
单调的一日三餐,无聊愚蠢的同事,日覆一日的海天一线,逼仄昏暗的船舱,令人头晕反胃的气味,锋利的器械,挣扎的动物,不断麻木的内心……
这就是她近六年来,大部分时间生活的环境。
她本来可以不从事这份工作,她是名校毕业研究生,她非常年轻,她本来拥有无数可能,但是她很缺钱,这些年,家庭为了能让她摆脱社会底层,他们拼命的工作,本来以为在她毕业之后一切都会好转,可是他们却因为过度的工作而身患重病,她本来可以从事别的工作,但是高昂的医药费使得她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这样一份在法律边缘游走的工作——在国外的私人船只上,借着“科考”的名头,走私丶贩卖丶研究各种珍惜的动植物或者,一些更加昂贵的东西。
她的工作,就是成为这其中的一部分,船舱本来是很大的,但是这里面划分成了制药区丶解剖区以及娱乐区,各种器械和设备塞进来,这艘船就变得逼仄,压迫。
她穿梭在其中,大部分时间,在解剖区,将其他人捕捞上来的动植物解剖开来,研究它们的各种“药用”价值,或者单纯的食用价值,观赏价值;偶尔她会去制药区,辅助船上的化学技师或物理工作者,进行“药物”提炼或加工;剩下的时间,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会在娱乐区。
船上的工作,是枯燥而痛苦的,这样的感悟,并不止针对她一个人,长期在海上漂泊的生活,使得他们能避免许多盘查,甚至交易和补充物资,他们都是在海上进行,他们很
少靠岸,一年说不定也不会有一次。
所以船上的人,为了得到满足,释放欲望,他们设置了娱乐区——只要好玩,只要快乐。道德,底线?在这里,根本不存在的。
作为科学工作者,他们实在太懂得如何在保证彼此健康安全的前提下,开发,挖掘人体的乐趣。
她也不例外,她是其中的一员。
从最开始的瑟缩,但后来的享受其中,再到最后的索然无味。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长得漂亮,这成了她被其他人垂涎进而压迫的理由,也成了她借此多一笔外快的资本。
她知道自己已经烂了,从内而外。
但是她不在意,只要能将钱款定期汇到指定的账号,只要能在船靠岸的时候知道他们一切都好,她不在意。
他们的病好了,可是她知道,她再也离不开这里。
“都快过年了,你今年也不回来啊?”记得那次靠岸,她回了家,她母亲拉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不舍,“工作这么辛苦,一点肉都没有……”
他们都是朴实的农民,是社会的底层,他们做梦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医药费是怎样的一个天文数字,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遵纪守法了一辈子的他们,会有一个为了钱不断在各国法律边缘游走的女儿。
“没事,”但她只是一如既往,冲他们安心地笑笑,“我还年轻,就是要多打拼,这几年工作忙,等过两年就好了。”
其实她非常清楚,这份工作,朝不保夕,海上的风浪,各国的巡查,甚至只是那些生物,同事间的勾心斗角,都有可能成为她死亡的原因。
这样的日子,多活一天,都是幸运,但同样多存在一刻,都是不幸。
所以这是她最后一次回来看他们——不管以后她是否活着,她都不能牵累他们,她将那张经过处理后定期回款的卡留给了弟弟,并嘱咐他,不要找她。
她要一个人烂在那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