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丰禾瞧她有些反常,面带忧虑地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主子了吧……”
苏落怔了怔,随即干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少爷本就与我不是一个身份,哪能高攀的上。”
说这话的时候苏落低着脑袋,丰禾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半信半疑道:“也好啊,能少吃点苦头。”
月老庙后头有一间屋子,平日里不会有人注意,因为都被精致的风景所吸引了目光,转而忽略了房子。
谢方庭轻车熟路的顺着小径走到屋子前,擡手敲了两下,便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开门。
老人的目光混浊,可眼神不差,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笑道:“今年又来了?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儿一趟。”
谢方庭入内,与他对面而坐,老人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谢方庭端在手里有些暖和:“多年下来也成习惯了。”
老人眯起眼睛笑了笑,眼角边的褶皱许多:“那姑娘真是福气,当初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可不会画画。”
谢方庭轻笑,目光转至一旁,里头的小间里摆满了画,有山有水,画风不一却让人望着眼前一新。
“老师多年来的手艺可没落下。”
“只是闲来无事画了些,正巧这儿的风景也别致,可不是我的画巧。”
谢方庭勾起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与平日里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为本就俊朗的面容增色不少。
“你啊,心里的事藏得太多,活得太累了。”老人摩挲着鬓角的白发,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谢方庭转开话题道:“如今徒弟的画技已经学成,还会每年来看望你的。”
老人笑着道:“你倒是个会孝敬人的,只不过心里头不是这么想的吧,快去吧,晚了可就不吉利了。”
谢方庭将茶一饮而尽,起身拱手拜了拜老人,拿着画便出去了。
满室又归於寂静,他不由得惋惜这个少年郎,若是这样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倒是可惜了。
月老庙有为香客准备的斋饭,谢方庭一去不回,苏落便同丰禾吃了些,转了个身瞧见人群中惹眼的那人走出门外去,她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丰禾喊住她:“你去做什么?”
苏落笑着回道:“我去挂姻缘条。”
说罢,生怕被戳破谎言似的拔腿跑了出去,丰禾一脸无奈的笑了笑,同其他几个小厮讲话。
靠在门框上,苏落捂了捂胸口,心脏狂跳不止,她大口地吸了几口气随即屏住呼吸往外瞧。
谢方庭站在姻缘树边,擡头往上望去,似乎望见了自己系的那根,擡手便扯了下来,将姻缘条与画轴绑在一块儿,他又蹲了下去,伸手挖开泥土,似乎不介意很脏,待到坑能够容下一幅画之后他才停手,将手边的画轴放了进去,拿泥土随意遮盖。
苏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他一起身,苏落便慌张地躲在了门后,从缝隙里看出去,谢方庭并没有走进来,而是去了别处,似乎要净一净手。
她忐忑的站在原地思索了一番,似下定决心,双眉一拧便大步跨出门,走到方才他埋下东西的地方,蹲下去将零散的泥土拨开,慢慢的露出里头画卷。
她将画卷拿起来解开姻缘条,上面果然写着一个裴字,转而将画打开,一副美人图展现在她的面前,画中美人姿态万千,更惹人注意的是她怀里的猫,模样分明是白雪。
苏落的脑袋就像被锤子狠狠的痛击了一下,左上角的黑字更是刺痛了她的双目——为生挚爱,不能忘。
这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才让他这般执着,究竟有多少分思念才可以将人画的这般生动,苏落不由得一阵苦笑,画纸突然被打湿了,她楞了楞,原是自己的泪水掉下来,将它弄湿了。
摸了摸眼角还是湿润的,苏落的心一阵绞痛,她原本也是个乐观的人,可没想到竟落到了如此田地,再往下走恐怕便是万丈深渊,她不愿再陷下去了,谢方庭对她的好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出於一种关心罢了。
原来情爱,真的能让人痛不欲生,她原先以为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假的,可自己亲身体会过之后才知里头的痛苦。
狠狠地将眼泪逼了回去,苏落喘了一口气,将失控的情绪好不容易憋回去,伸手将红绳一扯就将玉佛从脖子上取下来,与姻缘条放在一块儿埋了回去。
就当是灭了自己心里头的所有念想吧。
心头还是会一阵阵如针刺般疼痛,她一直在安慰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能忘了。
日出西边,转眼就要坠下去了,丰禾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月老庙,最后看见她坐在井口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
苏落怔怔的回神,眼前的人差些看错,她还以为是谢方庭来找她了,是自己的错看了。
“没什么,方才见到了一条蛇,还好躲闪及时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苏落随口扯谎,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坐在这儿也不知几个时辰了,双脚都有点麻了,丰禾见她走不动的样子,也不好随意搀着,只得找了根树枝让苏落撑着走。
车帘轻轻撩开,透进来一些光,苏落能看见他靠在车壁上睡着了,他本就是个公子哥,平日里走动的不多,今日这番忙碌下来,定是因为累了。
苏落叹了口气,在离他有些远的地方坐下,马车徐徐而动,她瞧了一会儿后才移开目光。
谢方庭睡得昏昏沈沈的,迷糊之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肩膀被人推搡着,他不想睁开眼睛,所以抓住了那只手一扯,便靠在了软软的东西上头,清香正好,更加让人想睡了。
苏落被他突然一扯吓得不敢动弹,接着便挣开了他的手坐开了。
“嘭”的一声,谢方庭的脑袋无东西支撑便撞到了车壁,丰禾听见响动便撩开车帘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方庭捂着脑袋一脸不悦的望过去,吓得丰禾一哆嗦,主子刚睡醒的眼神好恐怖。
苏落道:“方才少爷没睡好,便撞到车壁上了。”
丰禾一脸了然,谢方庭觉得纳闷,刚才分明靠到了一个东西,还挺软的……
苏落脸不红心不跳的笔直靠着车壁而坐,目视前方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既然决定收回心思,苏落便开始打算自己的出路,将几个月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馀钱放在一个锦囊里,在白纸上面算了一笔账,又恋恋不舍得捏着锦囊看了半晌才起身去谢方庭的房间。
谢方庭正犹豫着要写什么字,便听见房门响了,他脑中忽然敞亮,提笔挥洒道:“进来吧。”
写完一个磅礴大气的字,他的心情甚好,擡眉望见进来的是苏落,眸中的笑意淡了淡,“怎么,入夜了还来作甚么?”
苏落将锦囊放在他面前,“这是奴婢几个月来的积蓄,就算是还少爷替奴婢拿出去的那笔钱。”
谢方庭拿起锦囊打开,随即轻笑:“就这些?我拿出去的可是整整百两。”
“奴婢知道,奴婢会还上的,只是能与少爷打个商量吗?”苏落倔强的眼神让谢方庭心底一阵好笑,她哪来的自信还?据他所知,奴婢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少许,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哦?说来听听。”他倒是想知道她要商量些什么。
“若是奴婢能还完这些钱,还望少爷能将卖身契还与奴婢。”本来苏落还觉得说不出口,但是发现说完了之后反而松了口气,对,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她不想一辈子为奴为婢,也不想日后看着谢方庭娶妻生子。
谢方庭闻言冷笑:“我听说过有人死皮卖脸的求人做奴婢,可没听过求恢覆自由身的,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除了能伺候人还能做什么?出去有什么差事可做?”
苏落不是这儿的人,自然同这儿的思想不一样,她认为在外头怎么难过至少不会担惊受怕,可做奴婢却不是,“奴婢……奴婢自有打算。”
“自有打算,好啊,我且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将这笔钱还清。”谢方庭嗤笑一声,将锦囊甩在书桌上,原本大好的心情全被她几句话就破坏了,也不知上辈子欠了她的还是怎样,竟觉得火气烧遍了全身。
苏落被他吼得乱神,没有多话便退出来了,按了按胸口狂跳不止的心,没想到他生气起来这般可怕,平日里没有与她动性子还是很温和的。
拍了拍胸|脯,苏落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准备还这笔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