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谢方庭沈默了半晌,将泥里面的玉佛取了出来,随意包了包便藏在了袖子里。
兮老刚画完一副山水图,正准备吹灭蜡烛休息,屋门便是一阵敲门声音,他拉开却见是谢方庭,不由得笑道:“这么晚了还来,是有烦心事同我说?”
谢方庭的表情掺杂些郁闷,兮老让了一步将他迎进来。
“有什么事,倒是可以同我说说。”兮老将门关上,寒气便尽数挡在外头,谢方庭虽然身上有些冷,但坐下后也暖和了。
兮老与他对面入座,他便二话不说将一盒子放在桌上,檀香木的外盒很好辨认,让人一瞧便知价值不菲。
兮老方才还嬉笑的神色顿时凝住了,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日我便回京,这画笔自然是送给你的。”谢方庭并没有在意他有些恼了的神情,自顾自的说。
兮老气急了,喝道:“你这小子,我哪是那种人,当初教你画技无非是看你真心求学,快收回去。”
谢方庭面带一丝微笑:“我自然知道,不过这礼你得收下,我可还没有给过拜师礼。”
兮老被他的话堵的反对也不是不反对也不是,最后还是他将东西硬塞在自己怀里。
兮老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学画,当真只是为了画出那个姑娘?”
谢方庭脑海里有不愿想起的回忆,但还是道:“是。”
兮老惋惜,想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们郎才女貌,宛若天生一对,又哪知如今却只剩下一个孤家寡人。
“那…我便不再多留你了……”兮老还想再问,可目光触及谢方庭眼中的一丝痛楚,他便知道自己不能再将这个伤疤挖开来,那会变得鲜血淋漓。
谢方庭起身拱了拱手才转身出去,几乎是大步流星走的,因为胸口的痛似乎要溢出来了,记忆里那抹红色刺痛他的双眼,他…不想再回忆了。
就连苏落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任何动静,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可迟迟睡不着,这才起身挑灯在桌前,提笔写书也这不成。
放下笔,袖口里的东西与桌面碰撞出声音,他这才记起来,将袖中的玉佛拿出来,放在灯下细细擦拭了一番。
玉佛在光下透着淡淡盈润,看着佛祖笑成一条线的眼睛,他倏的手指一松,转捏在手心里。
苏落正睡不着,出来走动走动,瞧见隔壁房间灯火明亮,便上前轻扣了两下门,“少爷回来了?”
谢方庭擡头,门框上的影子,淡淡的哼了哼:“嗯。”
苏落一颗心总算落下了,问道:“若是饿了,奴婢去厨房拿点吃的。”
房间里没声音传出来,苏落以为他默认了,转头正要去,房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谢方庭靠在门框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不饿,进来陪我解闷。”
说罢,也没管她答不答应,自己先进去了,苏落只能无奈的跟上,将房门半阖。
桌子上摆着两杯茶,苏落纳闷的看了看四周,莫非还有第三人在这个房间里?
谢方庭似看出她的困惑,替她解惑道:“这茶是沏给你的,坐下吧。”
苏落有些惶恐的看了他两眼,这才搂了楼罗裙坐在他对面,可她根本不敢直视对面的人,端着茶杯闷着个头喝。
谢方庭看着她的脑顶问:“我给你的玉佛呢?”
话音一落,他便看见她捏着茶杯的手一紧,身子顿了顿,随即扬起脑袋一双眼睛里有些心虚的味道,小心翼翼道:“少爷还要要回去吗?”
若是真的要回去,她也拿不出来啊……
他嘴角的笑意很淡,“我若是要拿回去,也不成什么问题吧。”
苏落的手松开茶杯,转而捏着衣角拉扯,双睫颤动:“奴婢……奴婢弄丢了……”
“弄丢了?那可值不少银两,看来你身上的债款可又要加上一笔……”
谢方庭的话还没说话,苏落“噌”的一下子站起来了,眼神充满了坚定道:“奴婢这就把玉佛找回来。”
说罢,转头就要出去,那头谢方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她的手腕拽住了,苏落明显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偏过头疑惑的看向他,谢方庭淡淡道:“我不过玩笑,你太当真了。”
苏落瞬间就被这孩子气的话打败了,少爷,不带这么玩儿奴婢的好吗?你知道你口里说的一笔钱砸在我脑袋上那可是天价,你别闲着没事干吓我。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这般害怕鬼怪的人,怎会这么不小心弄丢这个?”
按理来说,恨不得每天挂在脖子上让佛祖保佑吧。
苏落干笑了两声,撇开头瞎说:“丢了……那奴婢也没法子啊。”
这东西就不该属於自己,拿着也是白开心一场,还不如早点让自己认清现实来得好。
谢方庭看不懂她时而转变的表情,微蹙的眉头里似乎藏了某种情绪,他松开她的手腕,去书桌边拿来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苏落拿起来读,愕然瞪大了眼珠子:“少爷,这是……”
“这上头黑白分明写着了,你若是能还出这个价钱,我便放你自由,反则一辈子只能留在我身边当个安分守己的丫鬟。”
苏落的一脸了然的样子,将纸小心地叠好,宛若一份宝物,收在了袖袋里。
“奴婢一定努力还钱!”她眼睛里有较真的味道,一张脸摆出坚定的表情,模样有些叫人好笑,谢方庭也不打击她满膛热血,倘若有一日她能还出这么多钱,那才让他惊讶呢。
之后又随意聊了些闲事,瞧谢方庭面露疲惫之后,苏落便起身告退出去了,明日就该准备回京了。
摆好了所有的东西,丰禾坐上马车对里头道:“主子,我们可以走了。”
里头谢方庭淡淡地嗯了一声,车夫便挥动鞭子让马走起来,苏落撩开车帘,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美丽的地方,这儿的民风如此朴素开放,还真是令她怀念现代呢。
谢方庭相比较之下倒是毫无兴趣,苏落便问道:“少爷不看看外头的景色么?”
谢方庭头也不擡的翻书:“这么多年看下来还不够?”
苏落撇了撇嘴,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不过这趟离湘总算没白来,让她看清了现实的差距,也挺好的。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要脱离丫鬟的身份,寻找另一条出路,只是她不知道人死后灵魂能不能回到原来的肉体里面。
想着想着便想远去了,直到马车的轮子碾过石子,马车侧动了一下,苏落一个没注意脑袋就磕在车壁上,“嘭”的一声惹得那头看书的人都侧目了,苏落一手捂着脑袋表情呲牙咧嘴的。
“嘶嘶……”
谢方庭眼里明白的写着嫌弃二字。
苏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将头转向帘子外,原本只想让脸蛋散散热,却看沿途的风景不一样,便问外头的丰禾:“怎么回去的不是同样的路?”
丰禾轻笑出声,回道:“来时只有一条路,可没说去的时候只有一条。”
苏落心中了然了,将脑袋收了回来,心有忧虑地问谢方庭:“少爷,不会还要乘船回去吧。”
“自然是坐船回去,或者你还有比坐船更快的法子?”谢方庭挑着眉将书放在膝盖上,颇认真的看着她。
确实没有……
苏落心中暗暗叹气,这又不是现代,水路确实比马车来得快,可是她对坐船已经有了阴影,而且李玉嘉那件事带给她的阴影极大,真的是太残忍了。
苏落的脸色开始有些差,谢方庭睨着她的脸道:“你就这般怕水?”
苏落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换做平时也不急……不过,这次可不同,你忍着吧。”
是了,谢老夫人病重,怎么样都要急着回去,他更不可能因为自己不舒服而选择行路,她说到底只不过是个丫鬟。
又是几日连着赶路,就连用膳都是匆匆忙忙的,若是以之前的路程作比对,现在就是两天的路程全用一日在赶。
一路而下,转水路而上,用了一月不足才回到京城,苏落的身子也终於熬塌了。
谢方庭看着一旁缩成一团,面色焦黄的苏落,用无奈的语气道:“你身子底子可真差。”
苏落不可否认,但却是不是她的身子差,而是这路赶得太急了。
一入京城门,便有谢府家丁来迎,撩开帘子看到里面二人:“四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念叨您许久了。”
既然提到了,谢方庭也就顺着问道:“奶奶的病情如何?”
“老夫人病情尚且稳定,只是平日里不爱说话,几次三番的喊见您,所以四夫人才写了封信给您。”
谢方庭颔首,大概了解了情况,那家丁便下了马车跟在外头一起回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