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苏落腿上的伤渐渐地好起来,字也越练越好,可最近谢方庭可有些不对劲。
每日催促她去熏糕斋买映花糕,偏生一副吃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几次之后,苏落便偷偷地拈了一块吃,确实香甜可口,为女子所欢喜。
行至街道上,忽然横冲直撞出来一人,将苏落狠狠地撞了一下,苏落踉跄了几步,看向那人居然理都不理便管自己走,气恼的跟上去喊道:“你给我站住!”
那人一听,连忙拔腿就跑,苏落哪里甘示弱,撩起裙摆便追上去。
开州巷子极多,没几下子就给绕晕了,苏落找不到人,便只好转头回去,一旁突然跳出来个人,站在苏落面前,带着黑色的斗篷,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你作甚么,我……我可是很厉害的啊……”
苏落的牙齿都在打颤,却强忍着害怕迎头掐着腰,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子衿姑娘。”那人唤了一声,苏落一楞,却见那人掀开斗篷,露出了一张脸来,分明是个丫鬟,而且身上穿的服饰苏落也很明白,是谢府的。
苏落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搭上了,谢老夫人同她讲过的话在脑子里边响起。
“我要你跟着子漳,他在外头接触过的女人通通告诉我,你可做得到?”
“子衿姑娘,子衿姑娘?”一只手在眼前晃悠,将苏落的神志拉了回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姑娘有何贵干?”
丫鬟撩开斗篷的一角,露出一纸信封,上头写着字,那丫鬟道:“这是老夫人让我给您的,您还请好好看仔细,几日之后,还在这里,等你的回信。”
苏落接过信封,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赶紧回到宅子里看完它。
她是浑浑噩噩的走回宅子的,丰禾都急得快出门寻她了,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拉住问道:“怎么了?出了事?”
苏落双眼无神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将映花糕给他,自己则回房去了,丰禾觉得她很反常,便替她去主子那儿。
丰禾端着盘子入内,谢方庭一见不是苏落,便问:“她人去哪儿了?”
“子衿姑娘看起来有些心事,所以奴才替她端来了。”
谢方庭想了一会儿,也并没有过问,端着本书拈着糕点吃,却没人给他端水了。
乱七八糟想了一阵,苏落终於想起来信封,拆开后仔细看了起来。
上头无非写着是否与女子相处过密,谢方庭过得如何之类的事。
苏落提笔思索了一番,打算将谢方庭受伤之事告知,其馀的便不再多提。
笔下辗转了数次,终於写出了一张像样的书信,苏落吐了一口浊气,将信装进信封里。
她是知道谢方庭性格的,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私底下居然做起了谢老夫人的卧底,到时候惩罚肯定重,一想到这里,苏落头皮发麻,将信藏了起来,准备过几日再去那条巷子。
书房里传出一阵欢悦的笑声,苏落听着熟得很,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喻天郝。
他瞧见苏落来了,忙起身告知,“那起案子总算是破了,你给的钥匙起了重大的作用,改日我请客,你定要去。”
苏落受宠若惊,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道:“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这样的本事,喻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谢方庭放下手里的书,凉凉的接了一句:“请个丫鬟吃饭,我头一次听说。”
苏落想就着他的话顺下去拒绝,没料喻天郝不甘示弱的回:“那也是你的丫鬟,这不争气了?”
谢方庭斜了苏落一眼,低头看书道:“鲁莽行事,不顾后果,可不是我想要的丫鬟。”
“那正好,你不想要我要啊,我身边缺个胆子大的丫鬟,她正合适。”喻天郝扶着谢方庭身边的手把,却被他打掉了。
“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丫鬟,也当凑合。”
苏落真心觉得这两人不对劲,特别是喻天郝,跟吃了炸药一样,到时候那主儿不高兴,受苦的还不是她么。
“喻大人,奴婢在少爷身边当差惯了也不想换,至於请客之事,奴婢还是不去了吧。”苏落自认为表达的很圆润而且很委婉,喻天郝再怎样也听懂了。
谢方庭眉头稍舒,心情没那么差。
“果真是别人家的丫鬟,一心替主子说话,算了,权当我的心意付之东流吧。”喻天郝撇了撇嘴,苏落瞧着他的样子,似乎也没很计较,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待喻天郝走后,谢方庭,抿了口茶顺便看了一眼那头低眉顺眼的苏落:“倒是越来越有身为丫鬟的觉悟了,不过你也不要忘记刚出来时,我奶奶说的话。”
苏落身子一颤,随即点了点头。
他是在提醒自己吗?
开州多雨下了数日,外头的事她也听说了不少,听说那重铮便是在这样的雨天里行刑的,或许是因为他造的孽太多了,也老天爷都忍不住哭了。
苏落站在门口有些发愁,丰禾没遮伞一头冲进了走廊,掸了掸身上的雨珠,看见苏落无神的看着外头靠在门框上。
“你又想什么呢?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丰禾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担心的问道。
苏落随口扯了个谎:“兴许是下雨吧,心情不太好。”
说罢,为了以防丰禾再多问,自己便走进了房间,替谢方庭沏茶倒水去。
丰禾看着外头的天色确实灰蒙蒙的,难怪她心情不太好。
伺候谢方庭用了午膳,苏落打着伞便出去,他站在窗口望出去,苏落的衣角沾了点雨水,脚步匆匆的样子,让人起了疑心,他道:“你去瞧瞧她。”
丰禾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看见了苏落的身影,随即应声出去跟着。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苏落打着伞特征很明显,丰禾三两下就跟在她后面了,看着她绕进了巷子里,也跟着进去。
可没过一会儿便没见着苏落的影子了,正纳闷呢,一转头便看见苏落递给一个带着斗篷的人书信,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见人,丰禾不由得疑惑,待那人走后,苏落绷紧的身子缓了下来,巷子口的丰禾却站了出来,直直的将她吓了一跳。
苏落脸色苍白,丰禾更是确定她心中有鬼。
苏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道:“你都……看到了?”
丰禾点了点头,“那是什么人,你为何要给她信封?”
在丰禾一副“你不讲我便告诉主子”的表情下,她不得不老实交代,听完了她的话后,丰禾眯起眼睛想了想。
确实,谢老夫人这般做着实是因为害怕主子外头出事,而且凭着老夫人的眼界,绝不会同意主子在外头与其他女子交往,不过主子最讨厌有人出卖他。
苏落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恳切的口气道:“你能否,替我隐瞒隐瞒?”
丰禾犹豫了一阵,答应了她,绝不会在主子面前提起。
斗篷女驻足在一家茶馆里,将信封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接后便转身去了二楼。
丰禾回了宅子之后便去谢方庭的房间交代,他彼时正用刚好的右手练习书法,效果差强人意。
推门而入,谢方庭头也不擡:“怎么样?”
“子衿姑娘见主子心情瞧着不太好,所以去外头买了些糕点来。”谢方庭的手一顿,墨水顺着毫毛落在纸上,染成一团。
擡头看丰禾端过来的糕点,伸手尝了尝,竟多吃了一个。
“叫她过来。”谢方庭收回手,目光难测的说。
苏落便在房外等着,丰禾出来便冲她招招手,在耳边吩咐道:“记得切勿慌乱,以主子多疑的性子,定是看得出的。”
苏落听着他的话点点头,压了压胸膛里那颗弹跳不安的心,轻轻撩起裙角入内。
谢方庭淡笑着问道:“这是你买的?”
苏落答:“是……平日里见少爷不喜那些甜腻的,所以特意……换了种……”
苏落也是摸着他的爱好来的,心中疑惑更甚,为何他总要百般折磨自己吃那些甜腻的。
“过来。”苏落忐忑的走至他的身边,耳旁风忽的刮过,谢方庭的脸便与自己的只差了两寸,他的呼吸声都尽数扑在她的脸上,她都可以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顿时脸红了,手脚也软了。
谢方庭不由得轻笑,“你这般在意,可是喜欢上了我?”
苏落咬着牙齿想摇头,奈何他的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勺,她动弹不得。
“不,奴婢……奴婢哪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只是想让主子开心。”
他的眼眸如一潭沈静的湖水,他低声嘶哑的声音在耳旁道:“你最好这般想,不然……我不会留着你。”
后脑勺的桎梏一松,苏落站直了身子,低着脑袋一片空白。
谢方庭恼怒地声音轰然响起:“给我滚出去!”
苏落头也不回的执行了命令,房间里面有盘子落下碎了一地的尖锐声音,仿佛心里头有一处也跟着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