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听谢方庭身边小厮私底下传的话,她不免觉得这四少爷脾气随性了点,连老夫人都干对着干。
作为照顾白雪的丫鬟,苏落当然得跟着谢方庭一起走,房间里的衣裳随意收拾了一番,便有人敲门。
“来了。”苏落赶紧开了门,却见到了缪铃,她表情还是同往日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神色已经不同,“老夫人找你有事,跟我来吧。”
老夫人在这个关头上找她做什么?莫非是四少爷的事情?但谢方庭如此与老夫人作对,她还会关心他?苏落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能张口问缪铃,虽行走着可手脚都是冷汗,前头的缪铃忽然出声说道:“妙玉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
苏落一楞,想起那个总是朝气蓬勃的小丫头,心底的紧张感随即消散了些,南院的大门大开,亭子里有几个身影,坐在石凳上被一群人拥簇的,便是老夫人,缪铃带着苏落走进了亭子里,老夫人正闭眸假寐,身旁的二等丫鬟瞧见了缪铃回来,便在她耳边说道:“老夫人,缪铃姑娘回来了。”
老夫人睁开眼睛,瞥了缪铃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苏落,苏落穿着水汀阁特有的棉衣,倒是一点也不惧寒,料子新鲜并雅气,倒是让她增色不少。
“看了这么多年的人,没想到看漏了你。”老夫人嗤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仿佛像是要把她里头看个通透一般。
“老夫人……”苏落咬着下唇,作势就要跪在地上,老夫人示意一旁的丫鬟,那丫鬟心领神会,将苏落阻住了。
苏落正诧异着,却听老夫人道:“我找你来并不是兴师问罪,你如何爬上来的我不过问,但在子漳身边,最好安分守己些。”
子漳是谢方庭的字,听老夫人口气似有威胁的意思,苏落恭敬地道:“老夫人之言,奴婢铭记在心。”
“知道本分就好,如今子漳二十又二可家中妻妾无一,当初你能活下来靠的是什么还不要忘记,我要你跟着子漳,他在外头接触过的女人通通告诉我,你可做得到?”听似是在询问苏落愿不愿意,可老夫人一双锐利的眼睛里却写着,你若是敢不答应,瞧我怎么收拾你。
苏落咽了一口唾沫,看来这间谍是非当不可了。
“奴婢一定效犬马之劳。”
老夫人心情甚好的赏赐了苏落几只簪子,苏落忧心忡忡的带着簪子去见妙玉,一段时间没见,妙玉长得越发伶俐了。
老远瞧见苏落,妙玉赶紧放下手里头的活,跑过去扯住她的袖子,双眼充满了神采:“子衿姐,你终於来看我了。”
苏落有些愧疚的摸了摸她头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忙碌不断,若不是缪铃提及,怕是连临走之前都见不到妙玉一面。
妙玉说:“缪铃姑娘告诉我,你已经是四少爷身边的人了,子衿姐你是不是今日就要走了?”妙玉眼睛里含着雾气,仰着脑袋看苏落。
苏落发现面对她的表情,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无奈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妙玉的眼泪一瞬就掉下来,苏落不知所措伸手抹了抹她的泪珠子。
“子衿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妙玉早就将苏落当成了谢府里唯一的亲人,可她也即将不在身边了。
“我也不知道。”苏落自己也不确定,或许半年或许一年她才能重新看见妙玉。
可有件事是一定要交代的,苏落严肃了神色,搭着妙玉的肩膀说:“妙玉有件事子衿姐要交代你,那香丸的方子一定不能交出去。”
妙玉吸了吸鼻子,看着苏落点点头,“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苏落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样自己才能够放心,她捏着袖子里的一只簪子,插在妙玉的头上,就当做纪念吧,毕竟这小丫头曾经那样照顾自己,“我走了。”
苏落心有不舍,但脚步坚定的往外头,后头呜咽的声音让她鼻头一酸,可到底没有转头,妙玉看着苏落越走越远,心里头一片渺茫。
她回房那包袱,却看见谢方庭抱着白雪站在她房门口,苏落上前询问:“少爷来是?”
谢方庭将白雪塞进她的怀里,苏落赶紧抱住,面带疑惑的看着他,而谢方庭却自顾自的往外走,苏落无法,只能跟上去,却听见谢方庭说:“老夫人找你做什么?”
苏落脚步挺住了,肢体有明显的僵硬,谢方庭恰好同时转过身,紧紧盯着她的脸,没放过她任何一丝神情,“我要听实话。”
“老夫人并未多言,只是让奴婢安守本份。”苏落当然不肯说老夫人让自己做间谍的事情,可同时也暗自感叹消息的传播的快速,这才多少时辰,这主儿就知道了。
更何况缪铃是自己来的,一路上也没见到任何下人,怎么传到他耳朵里去的。
谢方庭微微挑了挑眉,奶奶这话说得并无道理,他也找了人了解了一番苏子衿的情况,来谢府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人,一点都没有记录,再者安分了几年,却在现在步步高升,从四等丫鬟到了二等丫鬟,这速度旁人便是赶马也不及,从中便可知道此女子的心计不小,野心自然也不会小。
可他哪知道,苏落只求自己能够自由,这古代上哪不好,偏偏穿成了个丫鬟,实在是命苦。
“既然如此,那你便老老实实的,让老夫人安心些。”谢方庭信步走庭的走,倒是对苏落放心了,苏落也喘了口气,跟在其后头,暗暗想着怎么从谢方庭手里拿回那张卖身契。
谢府大门敞开着,四夫人与四老爷也早早地等着,瞧见谢方庭出来了,四夫人上前看了看他,眼中甚是不舍的神色,四老爷上前一步,皱着眉问:“当真非走不可?”
四老爷挽留的意思很明确,但谢方庭道:“孩儿的心思,爹应该清楚。”说罢,没有多言就上车了。
苏落感慨一番,紧跟着要走,四夫人却拦住了她,四夫人面容姣好,保养得很不错,想来谢方庭长得这般俊美也是有基因在里头,她的双眸有些红,嘱咐苏落道:“伺候好少爷,他吃不得辣,碰不得寒水,切记了。”
苏落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有种莫名的感动,为了安四夫人的心,她道:“还请四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谨记。”
四夫人收回手,卷着帕子才放心。
看着苏落攀上车延,走进了马车里头,她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四老爷看着有些心疼,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无声安慰。
当真是不中留啊。
苏落抱着白雪缩在角落里,马车里的气氛凝聚,便是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用馀光督着谢方庭的神色,似乎也没她想象中那般无所谓。
车夫赶得马车很快,没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门,苏落觉得有些无趣,身子也坐得僵硬可也不敢换个姿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突然,马车停住了,一时没有防备的苏落倒了下去,怀里紧紧抱着白雪,谢方庭眼疾手快的扯住了她,才幸免於难。
她犹恐的神色谢方庭瞧得实实在在,这女子当真胆子这么小?
他还在度量着,苏落又坐回去了,十分庆幸方才他拉住了自己,没想到文弱书生般的谢四爷有这样大的力气,只一只手就能拉住她。
若是让谢方庭知道她此刻内心在想什么,非得拿斜眼冷笑一会儿。
马车外一个熟悉的语气:“好个谢子漳,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说罢,帘子就被掀开了,外头透进来的光亮真好能看清里头的人,喻天郝强壮的身躯将马车的入口堵了个严实,喻天郝看见马车里除了谢方庭之外的苏落时,不由得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方庭眉目满是迷惑地问:“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说那不认识的自然是苏落,瞧着谢方庭投过来的眼神,她低着头回道:“喻大人是朝廷中的大官,奴婢攀谈不上。”
谢方庭冷笑两声:“能让喻大人记住你的样貌,还说攀谈不上?”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丫鬟,放在他身边是不是太委屈她了?
苏落欲言又止,喻天郝转移话题地说:“你为何早早离京?”
谢方庭墨色的眼瞳里掺杂着莫名的情绪:“需要理由吗?以往不都如此。”
“那你为何没有派人告诉我一声?”喻天郝极为不满的是这一点,他算教的是哪门子的朋友啊,有酒有肉的时候称为知己,现在要走了,转头就把自个儿忘在背后,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气了半天,还想着要不要来,纠结了很久结果还是恨恨的赶来堵他。
“忘了。”
简单易懂的两个字,让马车里两个人都心生一种无力感,四少爷你情绪表达也太不到位了。
苏落看着喻天郝一副“我恨不得掐死你”的样子倍感同情。
瞪了许久,喻天郝撇了撇嘴道:“你别太高兴,再过段日子我去找你算账。”
说罢,将帘子放下,跳下马车便骑上自己的宝马,飞奔回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