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花鱼

第26章 如何算得上一门好亲事

匍匐在地上的谢皎月朦胧中听见知秋的声音,已经模糊过一轮的意识逐渐清明。

背后的伤疼得她几经昏死,脑子里一阵模糊一阵清明,清明时,背后的伤越发疼得清晰。

她费力地抬起头,双手撑在地上,努力地支起背。

知秋见状,连忙扶着她。

谢夫人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祠堂中间跪着的姑娘,姑娘满背的血,看着着实刺眼。

她皱起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谢呈竹。

“这是作何?”

谢呈竹把手里的棍子递给一旁的小厮,拿过小厮的帕子擦了擦手之后才冷哼道:

“伯母不如自己亲自问问她犯了何错。”

听见“犯错“二字时,谢夫人下意识皱起了眉。

谢皎月这一辈子只犯过一次错,那次犯错不仅失了太子妃的位置,更是辱没了谢家门楣。

谢夫人立马看向谢皎月,“你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之事?”

跪在地上的谢皎月侧过身子,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丢人现眼,的确是挺丢人现眼的。

她身为闺阁女子,上赶着去跟序淮阳见面,可不就是丢人现眼么。

她抬眼看着谢夫人,平静道:

“我与景阳世子在广和楼碰面,恰好被二公子碰见,二公子觉得我一介闺阁女子私会男子丢了相府的脸面,罚皎月十军棍以作惩戒。”

她浅得有些反光的眼睛直直看着谢夫人。

“皎月分明是听了夫人的话才去广和楼与景阳世子见面,怎么就成皎月私会外男了。”

上一次人参汤的事,谢皎月可以不追究,因为那确实下人和谢如月联手好心办坏事,是无心之过。

可是今天这事,谢皎月无法认为她这位二哥哥是无心之过。

她解释过了,也辩解了,谢呈竹只要派一个下人去找谢夫人求证就行,可是他没有,他武断地曲解了她的解释,骂她是妓女,骂她巧舌如簧,还打了她十军棍。

谢皎月没办法认定这是无心之过。

谢夫人顿时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可是她还是皱着眉看着谢皎月。

“你如何不与他解释清楚?”

“我如何没有与他解释清楚,我三番五次和二公子说我是听你的意思去见景阳世子,可是二公子不听。”

谢皎月很累,累到五脏六腑都一阵撕裂的疼痛,像是被人用力拧成了一团,又一块一块地撕开。

火辣辣的疼痛由外到内,又由内到外,贯穿谢皎月整副身体。

她疼得佝偻着身子,额头上冒出一阵一阵的冷汗。

谢皎月强撑着要一个公道,哪怕眼前闪过一阵一阵的黑暗,她也始终没有倒下。

谢夫人听见谢皎月的辩解不仅没有松开眉头,反而把眉头皱得更紧。

“你的意思是你二哥哥冤枉了你?”

谢皎月忍着疼没吭声,旁边的谢呈竹确实开口了。

“伯母方才说是您让她去与景阳世子见面,呈竹斗胆一问,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谢夫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淡:

“如月年纪到了,她与太子的婚事早该提上日程,她排在如月前头,总该有是要先出嫁的,景阳侯府是一门很好的亲事,虽然景阳世子行事荒唐了一些,但总归不算荒淫和暴虐。”

不算荒淫和暴虐。

谢皎月听着这句话,忍不住抬眼看向面前的妇人。

原来对于她而言,不算荒淫和暴虐之人已经算得上一门好亲事了。

谢皎月心底凝结着一层霜花,冰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全身上下,连带着一颗心都冷透了。

“不可!景阳世子谁不知是纨绔草包,行事荒唐无度,如何算得上一门好亲事?”

谢呈竹拧紧了眉头,“我谢家的女儿绝不能嫁给一个纨绔!”

谢夫人扭头看向他,“呈竹,你年纪到底还小,看不见官场其中的利害,与景阳侯府结亲于你祖父和父亲大有裨益。”

大有裨益。

她的婚事只能换来大有裨益这个四个字。

谢皎月漠然地跪在地上,对着面前的谢夫人行了一个礼,嘶哑开口:

“还请夫人还皎月一个公道。”

婚事已成定局,她无力反抗便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对于谢呈竹,她还是想要一个公道。

谢呈竹听见她的声音,袖子下的手攥紧,他盯着地上半跪着要公道的女子,心中没来由一阵怒气。

“公道,你想要如何要公道?”

他皱着眉道:“就算是我冤枉了你,你也是你先于那纨绔拉拉扯扯在先,若非你与纨绔不清不楚,我如何能冤枉得了你!”

谢呈竹二话不说跪在谢皎月旁边,面对着谢家列祖列宗,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谢皎月:

“你既然想要公道,那我便成全你,我打你十军棍,现在便让你双倍打回来!”

男子跪在地上,脸色冷峻的不像一个书生,倒像是一个看管犯人的狱卒,他料定了犯人没有举起棍子的勇气。

谢皎月想,又是这样,又是一副质问她的语气,又是一副她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想要一句道歉,对于她而言,一句道歉就这么难吗?

“既如此,皎月先跟二公子说一句对不起。”

她扶着知秋的手摇摇晃晃起身,朝着拿着军棍的小厮走去,还没有走到小厮面前,耳边响起一声呵斥。

“胡闹!”

谢夫人怒斥,她看着谢皎月:“那是你兄长,你莫非要对兄长动手!谢皎月,我何时教过你与兄长动手?!”

“不曾,夫人不曾教过我冒犯兄长,也不曾教过我蒙受冤屈之后,要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谢皎月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一句话说完体力耗尽,不仅心累,身体也累。

“你受了何委屈?!你兄长不过是无心之过,何曾真的想打你?若是这样,那没有及时赶回来与你兄长解释的我是不是也有过错?也该让你用军棍子打我几下才算是对得起你!”

谢夫人看着她,言辞犀利又刻薄,她对这个女儿曾经爱到了骨子里,现在也恨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