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花鱼

第69章 你在用死来威胁我?

69.

谢皎月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凭借声音的来源试探着转身。

她甚至看不见现在的李临是何模样。

对面的李临看着她转身,看见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时,一双眉头皱得很紧。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谢皎月对着李临行了一个礼。

对面的李临静默,看着面前的人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他面对这个前未婚妻是很难堪的。

他不知道该面对她。

一面是藏在心里十几年的爱意与欢喜,另一面是对她失去贞洁的耻辱与愤怒。

谢皎月做出那种事情,无异于是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很想揪着谢皎月的领子问,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就那么不知廉耻?

如果真想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他们不是未婚夫妻吗?

但是太子的颜面让李临说不出这些,他只能面上冰冷如霜地看着面前的谢皎月。

“孤再问你一次,你的眼睛怎么了。”

“受了凉,看不见了。”

谢皎月平静道。

“看不见了?”

李临缓缓靠近谢皎月,缓缓道:

“如何受凉的?”

谢皎月站在原地,她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李临已经离她很近了。

因为看不见,一种未知的恐惧在谢皎月浑身蔓延,她全身上下都绷得很紧。

李临这个问题,谢皎月没办法回答他。

一方面为了顾及相府治家有方的颜面,一方面她如果如实告诉,听起来有些太惨了。

她不愿意李临听到她现在的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自己紧绷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嗓子。

“三年前的事,是我有错,你若有气……”

谢皎月停顿了一下,李临冷冷地看着她,立马追问道:

“我若是有气,你待如何?”

谢皎月沉默半晌才道:

“你若是有气,我愿意以死为太子殿下赔罪。”

谢皎月话落后,两人之间陷入了一度的安静。

谢皎月不知道这是哪儿,只觉得这个地方很冷,冷得她浑身都在颤。

她耳边只能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过了好半晌,李临才开口道:

“你在用死来威胁我?你觉得我不敢杀了你吗?”

谢皎月闻言,沉默片刻。

她并非用死威胁他,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

她这条命,不足以威胁任何人。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死了能让李临解气,那她也愿意提前死。

谢皎月轻轻拎起自己的裙子,缓慢地跪在地上。

她跪下的地方是一条鹅卵石小路,跪下去的时候,鹅卵石硌进肉里,又冷又疼。

“是我说了惹殿下生气的话,请殿下赎罪。”

“三年前那件事,终究是皎月对不起殿下,皎月愧对殿下。”

谢皎月以为李临会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她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主动划清与李临的界限。

她希望李临能彻底忘记他们之间那段婚约,做回他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谢皎月只顾着认错,却不知道她反复提起那件事,已经惹怒了李临。

——她不是在认错,而是在反复扇李临的巴掌。

她在反复掀开李临的污点,在反复提醒李临,他被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抢走了女人。

李临看着谢皎月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翳,他袖子下的手捏紧,有种想掐死面前的女人的冲动。

他看着面前的人,声音阴寒道:

“既然愧对,那你便跪在那儿,跪到我满意为止!”

“来人!”

李临唤来了一个宫女,对着宫女道:

“谢氏女,品行有失,冲撞了孤,孤罚她在此处跪着,没有孤的旨意不准起来!”

吩咐完宫女之后,李临才回头看了谢皎月一样,看着那颤动的睫毛上挂着一片小小的雪花。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已经开始下雪了。

李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心。

他转头看向宫女,“一个时辰后,再让她起来。”

宫女应了一声“是”。

李临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皎月道:

“谢皎月,你并非九天玄月,孤也非那追月之人,今日过后,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

“皎月明白。”

谢皎月跪在地上,对着李临的方向嗑了一个头。

“谢殿下宽厚。”

李临走后,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密,从小小的雪花变成一团团的小雪团,落在谢皎月的头上和衣服上。

宫里的人最是会察言观色,宫女瞧出了李临眼里对谢皎月的厌恶,所以自己站在长廊下,远远地看着跪在鹅卵石上的谢皎月。

她没有想着去给谢皎月打伞,也没有想着问谢皎月可否需要传话之类的。

她只是远远地盯着谢皎月,不让她起来。

若是她强行要起来,宫女还可借这个机会去李临面前告密,在太子殿下面前混个脸熟。

但是跪在雪中的谢皎月没有。

雪越下越大,几乎模糊了人的视线。

谢清月的宫里,谢夫人坐在榻上,眼皮子忽然跳了一下。

她看向一旁的丫鬟,刚要问什么,谢清月便回来了。

“伯母,你怎么来了?”

谢清月走过来牵着谢夫人的手,有些惊喜道:

“我原以为伯母去了皇后娘娘那儿便不会来我这儿了。”

谢夫人顿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她看着谢清月笑了笑:

“贵妃娘娘说笑了,娘家人进宫,自然是要来探望娘娘的。”

谢夫人一句话可谓说得十分巧妙,她一边恭敬地唤谢清月为贵妃娘娘,将谢清月高高举起,一边又说自己是娘家人,表示了亲近。

“我还以为伯母早就忘记了我这个侄女了。”

谢清月其实也明白,自进宫开始,家人就不仅仅是家人了,他们之间早已经生分了。

比起家人,他们更像是同一根绳子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谢夫人每次进宫都会提醒她,让她步步警醒。

有时候谢清月会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家人,她只是一枚用来巩固家族地位的棋子。

但即便明白自己是棋子,谢清月还是不得不想办法维持自己的殊荣盛宠,因为只有这样,她与家族才能都得到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