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珲丶

第33章 药田异变

迈上二楼,东方鸣还未进房,脑袋一下子明白,比如苗绮罗后面说得话,显然是支持他继续强化训练的,如此推敲下来,那么苗绮罗前面说得“不准乱跑”,也就不用再去理会。

慕容酒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笑而不语,或不想纠结这事儿。

好斗,是炼士的本性,而名震九州的炼士,无不是靠着毕生绝学扬名立万,除了以德服人之外,拳头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所以,实战练习,的确是锻炼身法的最好方式,倘修炼者只以功刻为主,到头来也是难以发挥的空架子。

东方鸣在今日的“闹事”中得到不少感悟,犹有兴致未尽的意味,不提苗绮罗的态度模棱两可,高流则又认为此举极其危险,没过多久,便推门而入,其后严厉苛责东方鸣,并坚决反对诸如此类的危险举动。

东方鸣理解高流,只是实战练习的感觉很不一样,回忆那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感,或许任何训练都无法与之媲美,很显然,他已经对“闹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然,这种兴趣的背后,无非是为了迅速变强,以便打败心中的宿敌。

晚间,高流再次重申态度,把东方鸣说得一声不吭。慕容酒看在眼里,起初没有说话,忽见东方鸣有了动摇的苗头,不知怎地,顿时急了起来。

“罗獾骂你是废物,还骂小公爵是废物,现在小公爵有了志气,你作为东方氏的家臣,难道要看到东方氏彻底消亡吗?别忘了,炼道本身就是一条崎岖难走的道路,谁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慕容酒慷慨激昂地说道。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令高流无力反驳,沉思少时,脸上微微动容。

是的,没错,作为一个奴人的儿子,他如今到达九混巨持的位置,仅仅凭借天赋是不可能的,而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之骄子,以前他为了脱颖而出,无论面对何种危险,何种困境,都会咬着牙挺过去。

当他经历无数的坎坷而略有收获时,然而旁人则以“天资卓绝”来称赞,而类似的赞誉实际上就是一种亵慢、恭维,或者是表里不一的客套,也只有共情的人,才能看出真相,亦不用什么语言就能唤起共鸣。

“那罗杀虎五色九须灵骨又如何?天才有时候会被自身的优秀潜质而拖累,志气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用行动来证明的,现在,你家小主用自己行动来证明这一点,你为何要亲手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慕容酒继续用一种愤慨的语气说道。

小药王对于炼士法则看得很透,又能说会道,高流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有意阻止东方鸣,或许他的态度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当然,东方鸣是他师父惟一的骨血,但凡东方鸣遇到什么危险,这就会立刻拨动他那敏感的神经,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东方鸣好好活着更重要。

然而,如若心中的愿景仅限于此的话,那么当初又为何那么渴望东方鸣长全灵骨呢?如此相悖的两种想法委实矛盾。

显然,这是将师恩之情诉诸到东方鸣身上了,于是偏执的想法违背本意冒了出来,然后就变成了禁锢东方鸣的一道枷锁,这的确是在抹杀东方鸣身上的过人潜质,倘若就连“志气”都不允许存在,那么自己日日守望的小主,往后岂不真就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废物?

想罢,高流苦笑起来,一股羞愧油然而生,不由得低声沉吟道,“罗獾说得对,废物的身边也只能是废物,我以为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没成想,那些话,竟是他的肺腑之言,一切有凭有据,他这个象翥,不简单呐……”

“明知道实战训练是快速成长的直接方式,就因为危险,便去阻挠,而假使这个方法真的不可行的话,那么又如何解释年少时期的自己经常如此呢?”

自顾自地沉吟到此,高流呵呵地笑了两声,随即看向慕容酒,“老弟,你肯定收了罗獾的好处对不对?”

慕容酒一听,脸上一热,转眼背过身去,“我,我才没有。”

高流敛起笑容,又看向东方鸣,“唉,你舅舅说得不错,你跟在我身边,以后终将成为废物,反正我都要走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

东方鸣听此,吞吞口水,神色有点害怕,“我舅舅?什么舅舅?我才没有什么舅舅!高流,你不高

兴了?你若反对,我听你的便是,还有,你要去哪?”

高流竟有些自责,轻轻抚摩着东方鸣的头,“不,你以后要听自己的,我离开,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当了喰魂鬼老的鬼使而已,往后就是一个狗腿子,估计也没时间照看你。”

东方鸣还是有些顾虑,“你说得都是真的?你没生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要反对,我就听你的,用石子训练也很好!相对来说,我更能接受!”

高流摇摇头,笑道,“仔细想想,你的任何决定都有自己的原则,这是长大的佐证。可能我是看着你长大,所以始终以为你还是孩子,但现在的世道,九岁的男儿就该奔着功业和理想去做准备。你已是炼士,兼有志气,这很好,我也希望你能像鲲鹏一样遨游九州,现在你要飞,我不该禁锢你的脚步。当然,你既然有了志气,我不相信你会真得甘心当那石子的靶子,因为在你眼中,看到了更好的,不是吗?”

他说话的时候负手看着窗外,绮罗天没有夜晚,一直昼然一片,而外面的蔚蓝世界里,一亩亩药田闪动着斑驳的光。

“是,我的确是炼士了,而实战训练也确实……”东方鸣突然意识到以前的梦想已经实现,现在他已是炼士,既然已经成为梦想中的自己,那么当然就要向着自己翘首以盼的方向而努力。

至于方向是什么?为父报仇?还是完成父亲的未竟之事?

无论是什么,他觉得自己都要努力变强,而证明自己能成为强者的证据,目前来说,则是打败那个凶悍蛮横,且不讲道理的罗杀虎!

如若无法震慑眼前的强敌,岂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修炼者?

兴许,自己的父亲就是一步步地让人刮目相看,乃至成了万人景仰的半仙!

……

这两日,苗绮罗时不时地在药田里弯腰抽查,起初一切无虞,大致都很满意,不料到了今日,余了一点空当,顺便抽查了一下七十九号药田。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竟发现地里的所有药植都有异样发生!

她看着变暗枯萎的药植,眉头拧得很紧,其复杂的表情已然判断不出是否隐着盛怒。

再经彻底检查,她又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枯萎迹象的产生,的确不是缺少灌溉等一系列人为的结果。

她也希望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可这种自然现象的发生近乎是零。

如若是人为造成,那么招致这场异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另外,到底是谁有意无意地酿成了这场意外?

“是东方鸣,还是罗杀虎?又或者是……”

七十九号药田是由罗杀虎负责,前几日倒让东方鸣帮工一次,而东方鸣则又让众多小厮帮工,所以“始作俑者”是谁,很难定论。

带着这样的疑团,她没有急于寻找负责人罗杀虎审问,反而叫来阿答问话。

当阿答浑身颤栗地站在苗绮罗跟前时,苗绮罗直接朝着阿答的脸上刮去一巴掌,“罗杀虎做事尚有章法,说,你到底是如何教东方鸣干活的?”

那一巴掌不轻不重,阿答并没有感受到有多疼,却出于害怕,顿时跪在地上,“我,我都是按照规范教的,他,他也是按照规范干的……”

苗绮罗瞪其一眼,“好好说,说清楚点!”

阿答不敢隐瞒任何事情,调整呼吸后,便一五一十地说道,“这亩药田一直都是世子负责,要说小公爵帮工那次,其实那次连一亩地都没有干完,这亩地当时还剩一成活,为了可以按时完工,小公爵就托我雇佣萨隶他们帮忙……”

这些事情,苗绮罗都已知晓,她收收衣袂,冷笑道,“萨隶要是粗心大意,本老怎会升他当班头?而罗杀虎干活很认真,也没这个胆。这不用多想,分明就是东方鸣所为!”说罢,低视阿答,“你说这话,是有意为东方鸣开脱,还是想陷害萨隶?想做班头,光靠这点小伎俩可不行,你只要比萨隶做得好,本老自然也会提拔你,但你若只会这点令人厌恶的小聪明,本老就将你制成肥料。”

阿答浑身颤栗,头快要扎进泥土也似,牙齿不禁打颤,口齿也不清不楚起来,“小,小公爵浇水、除草、驱虫,每,每一样都,都按照规范来做,决没有一丝,一丝马虎,只是……”

苗绮罗知

他害怕,不想再次发火助他破胆,所以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只是”时,却久久没有下文,不意脾气使然,一时憋不住火,怒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一开始都是我亲自把关,后来我有自己的活要忙,所以后面小公爵有无怠慢我也不好说。”阿答出人意料地一口气说完,甚至没有任何停顿,好比说慢就会死似的。

苗绮罗被他逗笑了,或者根本没有生气,“瞧你怕的,起来吧。”

见阿答腿脚颤抖地欠身,她转身信步,在药田里又逐一检查起来,“那罗杀虎受罚三次之后,做事就变得有模有样,而萨隶他们更是不用怀疑,看来这件事情,必是东方鸣所为,但他又是如何让我的药植变成这副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