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这废物
广寒山,血池。
一艘濯玄毡的澡池里,高流裸露上半身背靠池壁,这本是一种享受的时光,可他意兴索然地望着毡顶若有所思,眼睑还时不时颤动几下。
对面,罗獾则用手搓着结实的肩膀面露微笑,看起来相当惬意。但是呢,他英俊的脸庞又掺杂一抹不屑的神情。
把眼睛从罗獾的身上挪开确实不会感到碍眼,然而此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充满嘲讽,刺耳的话一句接一句,迫使高流忍了很久很久。
哎,罗生门不止罗杀虎一个怪物,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难缠的家伙,而罗獾就是难缠者之一。
十几年前,罗獾就已达到象翥的修为,这在年轻一辈的炼士中并不多见,高流还记得当时罗獾是怎么轻易击败自己的,而整个过程一闪而逝,就像眨眼之间的事情。
那不是什么耻辱,毕竟对方以碾压之势取胜,现在那样的对手嘲笑自己,自然无话可说,但是令高流不解的是,——当年这个罗獾,竟把毒手伸向自己阵营的人,——明明罗生门有些人只是身负重伤,可他却将那些人就地灭口。
刁恶如斯,才是高流现在所思考的疑惑。
“你这废物竟然到现在还是九混巨持,汉州真是没有一个有出息的人,当年要不是我们罗生门的那个小姑爷帮着朱璋,汉州早已插满螣虎旗。”罗獾仍用轻蔑地语气抨击着。
高流依旧凝视着毡顶,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那里有什么玄机似的。
当然,那里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思考事情,而方才之考虑没有头绪,但现在考虑的,则是如何让绮罗鬼老帮助自己嫁接几株药草,也好为渡衰做准备,如若再不迈上象翥,那就真成了一个废物。
废物的目光很奇怪,罗獾朝着对方的目光落处抬望一眼,“是阎娘脱光了挂在上面吗?你老看着那地方做什么?”
听此,高流收回思绪盯向罗獾。
如今的阎娘是英邪的女人,高流不是罗獾的对手不假,可英邪的修为不是罗獾容易对付的,另外,以英邪那个人的脾气来说,只要冒出置人于死地的想法,兴许不达目的决不罢手。
想到这些,高流像是有了灵感,不由得笑道,“以足下的眼光,不该看上阎娘那等俗物才是,难道阎娘的身上有何过人之处吗?”
罗獾笑道,“女人是没有俗物的,不懂欣赏的人嫌这俗、嫌那俗,就没想过,俗的可能是自己。阎娘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一切,这种女人可谓极品。”
高流点点头,“那就祝你好运。”
罗獾闷哼道,“好运?天底下可没有什么好运之说,有的只有实力,我罗獾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哼,还真是一个狂妄的登徒子!
高流嗤之以鼻,但在罗獾这样的人面前,要是没有实力的话,连现在的口舌之争都要能免则免,他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于是转了话题,“今日发生的事,你不怪我?难道我那样对待黎州世子你也不在乎吗?”
罗獾轻轻一笑,反问道,“在乎什么?”
是,当年这个罗獾不知为了何种目的,竟亲手解决了罗生门十三名炼士。这是高流亲眼所见的。
传闻罗生门萧墙不断,看来如今还在内斗。
但是,罗獾接下来又道,“世子死了,我杀你便是,何况在我面前,你这个废物还没有实力杀他。”
类似这种揶揄的话,高流听了一句又一句,可脸上坦然自若,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不过藏在池水下的拳头,已经攥得“咯吱”响。
这声音瞒不住象翥的耳朵,罗獾很快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你想和我在这里过两招?我想,就算你是巅峰巨持,也没这个胆量吧?”
高流松开拳头,淡然一笑,“怎么会,要打,也是在战场上打,我们汉黎两州快要开战了不是吗?”
罗獾继续搓着身体,“哗哗”水声像是在笑,“是啊,只是现在的汉州有何实力与我们黎州抗衡?你不妨稍信给那朱旦,叫他赶紧归顺我们罗生门,免得生灵涂炭。投降,乃百姓之福,我哥哥罗猿是不忍祸乱百姓,这才迟迟不动。”
高流呵呵地笑了两声,“我汉州有炼士十万之众,其中象翥不下百余人,你的口气倒
是不小。”
罗獾摇头苦笑,“自号十万炼士,是每个州的官语,什么象翥不下百余人,就你们汉州的那点实力,我们岂能不知?当年要不是有东方弘在,我黎州炼士早已横渡赤水踏破虎口,何必在这里跟我虚张声势大言不惭?”
高流撇撇嘴,“那么,黎州呢?黎州有何实力?既有实力,为何不敢妄动?当年黎王立下的誓言谁不记得?是碍于玄机城,还是碍于自身的实力不济?”
当年誓言?是,罗擒的确发过誓,发誓荡平汉州,这个誓言不是秘密。
罗獾闷哼道,“不,是碍于绮罗鬼老!”
高流疑声道,“绮罗鬼老?是绮罗鬼老命令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罗獾轻轻摇头,“不是,是碍于绮罗鬼老,我才不杀你。”
高流点头笑道,“这样,那我还真得感谢绮罗鬼老。”
罗獾眼神一紧,拍出一滩水花过去,“告诉你,我们黎州的实力,非你所能想象,别以为我们不敢撕毁玄机城订立的盟约!”说罢,又喝道,“说什么百余象翥?虚张声势!就算你们有那么多象翥又怎样?拿下你们汉州,三十象翥足矣!”
高流用手背擦擦脸,“可是今非昔比……是五十年前?还是六十年前?总之都是传闻,那时候一人下一城的事迹倒是真有很多,然而现在的战事又怎么和以前比?岂不闻高筑墙,广积粮,层层壁垒之说吗?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们汉州的孩子都明白这些道理,也是这样做的。足下不应该整日流连风月之地,因为只有进了兵府之后,才会懂得这些道理。”
听了这话,罗獾不怒反笑,不由得抚掌拍了几下,“消息灵通就算了,还伶牙俐齿……能做我妹夫的徒弟,是你之福,不得不说,你跟那贼学了不少。不错,拿下汉州没那么容易,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些个恩恩怨怨,迟早都要算清……其实呢,我留你这废物苟活,也不完全是给绮罗鬼老面子,而是念在你照顾我外甥这么多年的份上。”
“外甥……”高流沉吟着。
“哎!”罗獾喟叹道,“不瞒你说,我和澜妹的关系一直很好,当年得知澜妹去世的消息,我和哥哥就想把东方鸣接回罗生门,只是我和哥哥是庶子,说话没有份量,这才一搁再搁。现在好了,我哥哥已是黎州兵府大都督,现在接回东方鸣,谁也别想拦。”
是啊,东方鸣的身上流着一半罗生门的血,其实高流以前也想过把东方鸣送往罗生门,但那也只是想想,因为以东方鸣的身份来说,罗生门未必可以容不下他。
“你带不走他。”
“你拦得住吗?”
“我不会拦。”
“那谁会拦?”
“绮罗鬼老。”
“她?她为何要阻拦这件事?”罗獾笑道,“难道赶尸派也管我们罗生门的家务事不成?”
一言难尽,现在东方鸣通灵了屠龙斩,体内有把化外玄器,试问绮罗鬼老又怎会让东方鸣远涉它地?
高流说出这些隐情后,罗獾才意识到这种阻碍无能为力,或许东方鸣注定无法回到罗生门。
但是,东方鸣跟着高流这样一个废物,那么自己小妹的儿子也将成为一个废物!
罗獾想到今日东方鸣被罗杀虎殴打的惨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尽管罗杀虎也是自己的亲侄儿,然而想到以前那个经常袒护自己的小妹,罗獾心里的一杆秤就会发生偏移,——偏向那个从小无父无母的亲外甥那边。
思绪到此,罗獾瞪向高流,“你这废物!世上哪有表弟欺负表哥的道理?”
高流听出话里玄机,“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