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惹事生非
实际上,无知者才会无畏,而经验丰富的修炼者理应规避所有没有必要的冒险。玄机城的道侍看起来很怂,但另一方面,这显然是经验老道的证明。
说什么要打十个,假使真被十个“老巨持”纠缠上,实属玩火自焚。许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很老道,高流直接跳上城楼,打算就此潜逃。
然而,王宫之外半里方圆,已被四象神罗法阵罩得严严实实,并且对他来说,此阵的星级太高了,所有的法眼深藏若虚,等于没有出路。
不过,现在阵内正有两位全真在斗法,其强大的遮天劲惊天动地,已有好几道遮天劲打上法阵的边缘,兴许过不了多久,将有一个“大窟窿”冒将出来。
于是,他信步海墁,看着华赣和申钰你来我往地对拼法象。
都说全真位的修炼者接近于仙,此话并非比喻,且不说遮天劲的威力如何,高流单凭肉眼已无法看清华赣和申钰的身影,只见一柄流刃追着一束拖着慧尾的光迂曲追逐,二者风驰电掣,宛若两条发光的绳索长空起舞。
流刃乃华赣的绝学,以为此情此景,必是名重天下的帝师占尽优势,谁知没过多久,那柄流刃的光芒逐渐暗淡,进而被一招“八荒彩练”夺走了辉煌。
“虽说申钰也是一位人间强者,但华老先生怎会不敌……”
一阵炫光过后,华赣弱小的身子逐渐清晰,高流见到他的四面袭来无数像剑一般的彩练,或将万剑穿心而死。
幸好,扶蝗率众解围,救了华赣一命。
但糟糕的是,赶尸派又有几位教众因此阵亡。
见此局势,高流心灰意冷,不由得坐到海墁上暗自愁苦。
靠上宇墙嗟叹一会儿,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的余角上方闪过去了两道人影,活像两位全真一闪而过。他猛地欠身,再看已无影。回忆方才,印象中的剪影煞是旖旎,想必都是女儿身。
“莫非是绮罗鬼老和……”高流暗暗窃喜,不住张望泰安殿。
果然,那里再无任何法象亮起,似乎暴乱的局面遽然平息了,他不由得扬起嘴角,笑道,“五位全真又如何?倘是神尊驾临,何愁不能活着离开?”
当然了,全真荟萃的盛况可遇不可求,不去瞅一瞅,势必抱憾终身,遂将老苟门取出,挂在宇墙上,又对画中门敲了几下。
俄顷,东方鸣推开门,没等高流说话,就已抱怨里面的尸体阴森恐怖,非要高流给他们清理出去。
高流没理,只道,“宫内的情况有了好转,我去泰安殿那边看看,你和慕容酒躲在这里哪都别去,若遇到危险,不妨继续躲进老苟门。”
慕容酒铁棒一竖,“我和你一起去。”
“你?你去做甚?你留下保护我家小主!”高流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完,又想此人很怕死,便戳了戳对方的胸脯,恐吓道,“小子,我先将小主交给你,你要是敢撇下他不管不顾,那我也不管你是谁的徒弟,死也要剥了你的皮!”
“呵,你……”慕容酒欲言又止。泰安殿那边成了废墟,局势谁也说不好。他其实不太敢去,便道,“唉,我修为低微,恐怕保护不了小公爵,你倒是可以找到吕大首领,让他来保护我们。”
“好主意,那你等着。”
高流说完,便就高跳而去。
泰安殿倒了,地基像被刨了出来也似,那里废墟成丘,附近更是形成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沟壑。
百步之内人山人海,里一层外一层。外面是玄机城的道侍,里面则是赶尸派的教众。
人头攒动,影子擦肩,高流看不清人群之中的画面,本想跳到一堆丘墟上,但附近略高的位置全被玄机城的道侍捷足先登,他又不敢乱动,因为头顶上的半空,还有很多象翥虎视眈眈。他悄无声息地挪步,往地势较高的丘墟上一点一点地挤。
终于,人群之内的画面逐渐清晰。
但见华赣躺在地上,正被扶蝗搂在怀里;英邪、摩多彦、青面獠守在他们的身边;其余的教众围成了圈,将他们保护了起来。
以上的这些人中,无不怒视着一个美丽的英颜女子。
高流看向申钰时,倒是没有愤怒的情绪,反而觉得那位尊者的形体十分饱满,极尽成熟
女人的风韵气息。
申钰也不忌讳众人的目光,美丽的容颜满不在乎。
她扯了扯衽口,露出傲然之色,“本尊也纳闷,这造高九崇阿的帝师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你挺能打是吗?”一声落去,一个更加美丽的异域女子明晃晃地出现,与申钰鼻息相触,其绿瞳怒不可遏。
申钰为之一惊,忙不迭地退后三步,但是很快,她眸中的愕然转化成愤怒,“是你!苗绮罗!你果真来了!”
苗绮罗厉目嗔道,“死丫头,你是什么辈分?竟敢直呼本老的名讳!跪下!”
一声喝,吓得所有人浑身一颤,足见一元九阿全真的气场何等凌人。
可是,这个时候,一轮法象遽然亮起,待众人转目之后,才发现是申钰的无畏之举。
虽说申钰也是一位全真,然而比起苗绮罗,那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到底何来的勇气?高流疑惑之余张目半空,却发现除了左城辅和右城辅之外,还有左慈和晏几回两位大尊携了一干象翥位的道侍凌空以待。
是啊,有四位全真以及众多象翥高瞻在侧,申钰当然无所畏惧。
不过呢,除了申钰之外,其他的四位全真面色迥然,无从猜测他们在想什么,但有一人的担忧随着申钰的法象快要脱手而控制不住。
半空中,钟华大喝一声,“申钰,收起法象!”
一代大尊一声喝,引得申钰的眉毛挤向眉心,纵然怒到极点,她也不敢冒犯右城辅的尊威,遂“哼”地一声熄灭法象。
苗绮罗瞅了瞅半空,却把目光对准了禹治,“左城辅,你我之间的秋账,终于可以好好算算了,是现在算呢?还是迟点再算?”
禹治负起双手,与之对视一弹指,便把虎目挪开了,而后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不知何时,他前方一百步开外,竟有一位举世无双的英颜女子凌空而立,一袭倩影,美得不可方物,若强挑一点瑕疵,惟有发间隐有几缕白丝。
尽管如此,天容依旧不减,或使人更加怜爱。所有人的目光及此,再也挪转不开,就像天阙中的仙子莅临人间,多看一眼都是荣幸。
“鬼婴……”
“她就是鬼婴?”
“鬼婴长这样……”
“明明就是仙尊啊!”
“据说她是大羲国长公主,怎以鬼婴为名……”
明珠俯瞰着华赣,不多时,发出响遏行云的声音,“绮罗,先替华赣先生看看伤势要紧。”
苗绮罗颔首,瞪了一眼禹治之后,接着斜眼瞥向申钰,“连个荘字都没有,怎敢在本老面前耀武扬威?你先在旁边等着,待本老忙完正事,再过来调教你。”
申钰攥紧了拳头,目光中的怒火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半空上,晏几回眉头一紧,利用玄音传声钟华,“师父,申钰师姐因为庄移的事,一直忌恨苗绮罗,我怕她……”
钟华心领神会,冲着申钰严令道,“申钰,速速退来!”
申钰依旧怒视着苗绮罗,仿佛没有听见钟华的声音,直到钟华又喝一声,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腾空而起,立于钟华身后。
苗绮罗如此嚣张,两位城辅大人视若无睹,很多道侍满以为是惧怕鬼婴所致,而今都有些战战兢兢。
火珲咽不下这口气,又想到火郓师弟惨遭赶尸派杀身取魂,已然积满愤怒,遂向禹治拜道,“左城辅,你看……”
看什么看?禹治怒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火珲想要说的话塞回喉咙。
他何尝不想杀了苗绮罗?然而鬼婴在此啊!只要这个九元九阿全真动动手指,那么今日必将全军覆没!
可恶的是,燃灯说好了暗中相助,如今连个人影也不见。
即便九元全真强如神明,然天无二日,魔道既然敢出动,玄机城必须有所行动,此乃势在必行,不可不为。
禹治思忖许久,以玄音传声钟华道,“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恐怕不出一日,人心必定思变。”
别无他法,钟华玄音道,“来时已说好,此行务必审时度势,我之前见到华赣,就已预感到形势不妙,现鬼婴已至,那就更不能鲁莽,若八百道侍在此阵亡,人心
更加惶恐。”
禹治摇摆不定,随后玄音道,“别忘了,龙昊和黄歇死的时候,鬼婴也都眼巴巴地看着,要不试探试探?”
钟华瞥去一眼,玄音道,“本尊不想麾下的道侍白白殒命,你若强行逞威,那就带上你的人共赴黄泉吧。”
说完,他飞到明珠的面前,捧袂道,“明尊,华赣先生说得对,淫党趋炎附势,为得就是挑起你我两家的恩怨。今汉王宫被毁,就是最好的例证。我辈都是决定人间命数的上位者,你也是心怀苍生的人,现在赶尸派由你号令,我们两家只有以和为贵才是百姓之福。”
明珠淡声道,“极是。”
钟华为之一笑,“那么保重,我等回师复命去了。”
禹治急了,玄音道,“右城辅,你真走?今日草草收场,我们玄机城的颜面置于何地?”
钟华玄音道,“天下安宁,才是玄机城的颜面,至于左城辅你的颜面,你想搁哪搁哪,请尊自便。”
禹治玄音道,“你不能走,要走,也要把赶尸派豪取的十几颗魂瑰带走!”
钟华飞到禹治的跟前怒目以视,玄音道,“这一趟,我玄机城死了五位象翥,那些人本来不用死,全是你雷厉风行,害了他们就此饮恨,你难道一点也不心痛吗?别的话也不多说了,你还是想想苗绮罗见到扶蝗说了什么吧。”
禹治眉毛微皱,玄音道,“说什么了?”
钟华瞑目顿了顿,而后睁开眼睛时,火气稍微降下来一些,“说什么了!她说狂橹化雄了!我的好师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别怪师弟没有衷心提醒你!”
禹治回忆一番,似乎苗绮罗确实知道了这件事。
他如梦方醒,不禁喝道,“左慈,走,回去!”
“是!”左慈应声道。
苗绮罗仍在为华赣处理伤势,忽见禹治等人要走,于是“喠”地一下弹起身,“禹治老儿,你给本老站住!”
禹治浑身一颤,暗忖自己坑了节党一大半人命,但凡站住,就得搏上老命,自是不敢驻步。
可是呢,身为玄机城左城辅,要是佯装听不见,那么一张老脸势必搁不住。便调转雍容的身子,果敢地面对那个妖女,“敢问魔医有何要说?”
苗绮罗闷哼一声,“留下一样东西再走!”
“什么东西?”禹治觉得可以商量。
“你的狗头!”苗绮罗厉声道。
“什么?”禹治大叫,“没得商量!”
“哼,谁和你商量?”苗绮罗鄙夷道,“你若自断四肢,姑且容你的狗头多戴几天!”
这句话惊得玄机城八百道侍人人自危。
钟华复回明珠跟前,捧袂道,“明尊,你看……”
明珠飞落下去,朝着苗绮罗叹声气,“我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半年之后,再也没有人拦你。不如看在我的面上,就再忍半年吧。”
一句话极是悲凉,苗绮罗愤恨道,“没了长生丹,我也无方救你……可是神尊,你身为九元全真,不该这么带憾而去,为何不将玄机城夷为平地再走?当然,你若不想踏平玄机城,也要杀了禹治,杀了燃灯……没有了你,我的愿景都将成空,只要大仇得报,我苗绮罗愿陪你一起死,一起离开人间。”
明珠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热血沸腾。”
苗绮罗嘴角一扬,“你愿意出手了?”
明珠伸出玉手,亮在苗绮罗的面前,“出手多简单啊,可我的双手沾了血的话,你不怕阎王剥了我的皮吗?”她拉住苗绮罗的手,喃道,“我确实要死了,可我很高兴这辈子没有杀过人……其实我有时候也想杀人,但只要再坚守半年,我就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这未尝不是好事……”
禹治驻在百步之外聆听二人的话,起初心里一惊一乍,而今大为宽心。
他忽而阴鸷起来,向弟子左慈传音道,“苗绮罗不除,乃玄机城大患,你可有什么良策对付苗绮罗?”
左慈玄音道,“确实,今日的苗绮罗决不肯轻易善休,主动出击未尝不可。我们今有五位全真,对付苗绮罗不在话下,要是诱使苗绮罗主动发难,我们可以打着自卫的旗号进行反击,就怕鬼婴干预。但鬼婴刚才说的
话很微妙,徒弟寻思着,即便和苗绮罗打起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待到情况不妙,那鬼婴的恻隐之心,终将还是我们的退路。”
禹治传音道,“甚合为师心意。说到鬼主意,数你最多,那你就去挑衅苗绮罗。”
左慈一脸无辜,传音道,“师父,这,这恐怕不妥吧?我是个老实人,难堪此任!”说完,看了一眼申钰,再次传音道,“我倒是觉得申师姐合适,她和苗绮罗本身就有仇,而且她的脾气一上来,就跟烧沸的开水无差。师父想想,要是一壶烫水猛然浇到苗绮罗的头上,那妖女会不会嗷嗷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