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会醒悟的
半仙居之内。
十二宫法阵的中央,忽然绽放出一道涌光,随之蔓延整个法阵。这幅画面让人叹为观止,也正如此,半仙居早已经沦为废墟,此时此刻,力量倾泻,周遭再经一次毁灭性的洗礼,又将废墟之上的断壁重新粉碎一遍。
然而,在这破碎不堪的废墟中,尚有一间房子屹立不倒。
谁又能想到,这十二宫法阵之中,竟还有一道法阵启动着,——那道法阵和十二宫法阵大同小异,都是碗口朝下的半圆光罩。
惟一不同的是:这道法阵范围很小,只能将半仙居的祠堂保护起来,而且防护能力远比十二宫法阵薄弱很多。面对一次次冲击波袭来,这道法阵不断衰弱,表面的光源仿若下一秒就要熄灭。
高流站在祠堂的房顶,目睹伊犁与无名鬼使展开激战,当下最为担心的,便是自己方才布置的“水波兜”法阵。
“水波兜”乃东方弘所创,但那半仙不是遁甲大师,对于法阵方面的研究,还不及麾下的摩礼三兄弟。
此阵虽有防御能力,但无法长时间抵御剧烈冲击,甚至不用破除法眼,光凭纳海劲不断打击就能破阵。
倒是有个优点,——不费太多源力!
此阵共有法眼十二处,需要六块黑楔石、六块白榫石作为源力。
此类源石属于灵物,价格十分昂贵,高流本来是没有的,幸亏从白咢的岁囊里搜刮过来十几块。
为了守护祠堂,见那些源石刚好可以布置一道水波兜法阵,于是布下此阵。
但,前方激战太烈,游哉和伊藤等人的法象尚不构成威胁,惟伊犁和无名鬼使的战斗场面波及甚大,致使水波兜法阵渐失防御。
高卢等人躲在祠堂里面,十兄弟一直看护着小草毛,而小草毛所受的伤势经过慕容酒调理之后,已经可以站起身子。他精神萎靡,全身仍有痛感,可是听说小主被赶尸派的人抓走之后,神色变得忐忑不安,完全忘记了自身苦楚。
水波兜法阵的边缘泛着光源,像是透明的水泡闪闪发亮,随着源力的衰退,光源慢慢暗淡。
这意味着什么,小草毛不知,十兄弟和所有家奴都不知,他们矗立门槛,一直凝望着一干炼士殊死相斗。
“好像又有一个人死了!”大眼龙长得高看得明。
一群人听此,擦擦眼睛,一个个踮起了脚尖极目眺望。
没错,游哉一击之后,伊藤部的人接连倒下,死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五六个人!
高卢泪流满面,颤抖地身子已经无法站立,遂“咚”地一声倒下。
见此情形,一干家奴与十兄弟纷纷围住高卢,关切地问来问去。
小草毛眉头一皱,虚弱的目光投向马屁猴,“去,去叫高流……”
高流并未发觉脚下的祠堂有何异常,他见伊藤部落入下风,思绪千转。
此前听了伊犁的心声,觉察到这个伊将卫仍然心系半仙居,而整个伊藤部,大概拥有三十多位巨持,若是听调伊犁,兴许可以帮助东方氏重振旗鼓。他也不希望伊藤部就此葬身,只是小主已被赶尸派所掳,要是冒然相助伊犁,恐将危及小主性命。
正当两难之际,马屁猴跑出祠堂,冲着房顶上的高流大喊道,“高师父,师公昏过去了!你快过来看看!”
高流缓过神,飞速跳下房顶,还未走进祠堂,便已看见众人围在一起,情急之下,匆忙跑过去,推开一个个身躯。
忽见父亲双目紧闭地靠在木柱旁边,于是扑到身边搂在怀里,“爹,爹!”
高卢悲恸晕厥,听到儿子呼唤,徐徐睁开眼睛。可能仍然无法抑制情绪,唇齿不断颤抖着,双目呆滞地看了牌位几眼,一口鲜血喷出。
“爹!”高流为父擦净嘴边血液,为老父号了一下脉搏。他对于医术略懂皮毛,感觉像是心悸引发,却也不敢妄下定论,“爹,你哪里不舒服?是否胸闷?”
“半,半仙居,没了……”高卢依旧看着祠堂内的牌位,“儿啊,我,我怎么对,得起主人……”
“这不是你的错!”高流叹道,“爹,你非炼士,身单力薄,能将半仙居守到现在,已是不易,何苦……”
“儿啊,爹是奴,主人不
在了,可半仙居在啊。”高卢声泪俱下,“小主和半仙居,是爹的一切,只有小主和半仙居无碍,爹才能够活下去。现在半仙居没了,小主又生死未卜,爹还怎么活啊?儿啊,爹求你,你不要再浑浑噩噩地下去了,你要保护好小主啊……”
“爹,不要说了。”高流眉头紧蹙,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儿子在,半仙居就算倒了,也能再立起来,眼下你的身体要紧……”
“身体要紧,身体有什么要紧的?”高卢抓紧高流的手臂,咬牙说道,“你这个逆子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主人视你为己出,他仙逝以后,瞧瞧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我看这些人也都是你招来的!你这个逆子!说什么半仙居倒了,你还能立起来!说的好听,你倒是立起来啊!啊……”
说着说着,高卢再度昏厥过去。
高流眉目一凛,赶紧掐按壬中,但高卢仍不苏醒,旋即冲着众人急声道,“你们把我爹照顾好,我去去就回。”
几个家奴看着高流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苦叹。
“逆子啊!”
“好好一个人,却沾上了赌瘾,可惜啊!”
在这些家奴的印象中,高管家每次与高流说话,不到两句便就终止,每有长话,无不是高管家一人扯着嗓门狂声怒骂。
对此,高流始终保持缄默,甚至有时还递上一杯茶水。
每当如此,高管家骂完儿子之后,脸上总会出现失落,因为他不管说什么,那儿子永远都是一笑而过,仿佛这个父亲的严词厉色,宛若一阵清风拂过。
是啊,他们一个是家奴,一个是家臣;一个是凡子,一个炼士。身份的差异,让高管家和高流之间,横绝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说实话,家奴们只要忆起年少时的高流,就感觉眼前的高流是“赝品”,因为以前的高流太优秀了,一直被高管家视为骄傲,以前,只要提及儿子,高管家就会满脸笑容,乃祖坟冒青烟了:一个奴人的孩子,竟能成为四象门的得意弟子,竟能像一颗明珠一样璀璨耀眼。
只是,主人去世之后,高流就变了,仿佛死了,仿佛掉进沧海淹死了,成为沧海里的一颗遗珠。
但,高流仍活着,只是不再闪耀,像从淤泥潭里爬了出来,满身泥巴,整日偷钱、烂赌、寻欢买醉,成了人人唾骂的烂泥。
“可惜啊,好好的一个聪明孩子!”胡大嗟叹道。
“别提了,没救了!”海栓说道。
“不,他会醒悟的。”樊布意味深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