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珲丶

第95章 张口就来

慕容酒接过三张符箓凝神端看。

不错,是三色,而且还是五混符,往俗气说:大抵能值两三万两白银,倒是一笔对等的交易。

可惜啊,那桃花红一滴未尝,到底是何滋味尚且不知,真要以此交换,难割难舍,忽在一瞬间宛若一块木头,久久没有决定。

“小黑子!”这种扭扭捏捏的态度突然让闻丑涨红双脸,旋即不耐烦地高声嗔道,“到底换不换?师叔告诉你!没这三张符箓傍身,你去乌桓必定死路一条!”

这句唬声,令慕容酒头脑发懵,神色更显呆滞,但很快因害怕而清醒,“这三张符箓到底有何神效?”

闻丑白眉一蹙,愈发烦躁,直接破口大骂,“你这刁毛小子,休要挑战你师叔的底线,你占我这么大的便宜,还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有完没完?不换拉倒,师叔懒得与你废话!还有,往后别叫我师叔,我没你这样的师侄!”

一句话太大声,几近声嘶力竭,连呼吸都有点儿紊乱,不禁用手抚住胸口,“气死啦,气死啦……仔细想想,不能与你换,如若与你交换,万一你真在乌桓死了臭了,你师父势必要来怪我……唉,算啦!半壶酒而已,我可不想惹来一身骚!”

察觉对方有了变卦的苗头,如若再这么犹豫下去,反而错失良机,慕容酒当机立断,高声一喝,“换!”

一个字吐出之后,闻丑立马生龙活虎,呵呵呵地发笑。

慕容酒呆呆地拿出酒,与之以物易物,终于达成交易。

……

约莫三个时辰过去,慕容酒走进一家客栈。

木兰荘焦容满脸,立在客房的窗前沉吟多时,听师弟的脚步临近,急着走去开门。这趟行程来去很快,木兰荘见慕容酒一脸沉色,以为师弟无功而返,失望的同时仍不忘安慰几句。可当慕容酒唉声叹气地拿出两个鬼祟囊之后,她的笑容就像一朵兰花绽放,让人讶异天上的花仙子怎么来到人间了!

这朵兰花则感慨:好师弟,真是润茎的甘霖!她时不时地投去赞爱的眼神。

有了两个鬼祟囊,二人便不用分开,可以一齐踏往乌桓,向“死亡”进发。

那条死亡之路,不知要走多久,出发之前需要做足准备:干粮、直饮水必不可少,另外各种杂七杂八的宿外用品也应具备。

齐备这些,用不了多少银子,总要耽搁不少功夫。

黄昏左右,两个人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比肩逛街,彼此间有说有笑。

慕容酒手足颀长,比一般人要高很多,而木兰荘也很高挑,但师弟高出师姐一个头,这对少男少女走在一块,好似一对年轻眷侣。

慕容酒稚气未脱,看见好吃的,便兴冲冲地买来一堆,全部递给木兰荘,“师姐,快吃啊,可好吃了!”

看见好玩的,又急匆匆地凑上前去,回头拉住木兰荘,“师姐,快去看,真有意思!”

除却这些,若是发现一些漂亮的簪子、手镯、耳环等等精美的首饰,也会替师姐戴上,转瞬就夸,“好看,好看!”

老板说,“一百两金子!”

慕容酒付之一笑,“虽好看,却配不上师姐呀!”

那些饰品确实是俗物,木兰荘也看不上眼,然而这些体验,从未尝到过,予人心潮澎湃,每当二人肌肤一触,她的心脏就譬如一只小鹿撞啊撞地惴惴乱蹦,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甚至脸上还伴有羞答答的红晕。

慕容酒没有想到那么多,只觉着师姐好看,予人十分喜欢,只顾着让师姐开心,却没有意识到男女有别,不该太过亲近。

天黑时,街上亮起了一盏盏灯笼,千灯结彩,一条长长的大街上,充满了寻常百姓的欢声笑语。

木兰荘徐步街头,目光流连于温馨的灯景,似是初次享受到了人间乐趣,觉得这种简单的生活远比行走在炼道上踏实很多。

为何要有炼士存在?为何非要去做炼士?

见木兰荘的美眸冲着夜市左顾右盼,应接不暇,慕容酒抱着铁棒,歪头笑道,“师姐啊,你应该没去过鎏州!这里的繁华不及鎏州一分,等你到了鎏州,才知道人间天府是何模样!等我们完成任务,师弟带你去鎏州玩玩如何?”说着,用身躯为师姐挡住

擦肩的人流。

非但如此,还不忘威慑几句,诸如:

“喂,当心点……”

“看什么看,小心揍你!”

“她是我师姐,怎么了?我就这么狂,有本事打我!”

师弟很嚣张,有几个人真想动手,却见他的追厄棒又长又粗,想必打人很疼,到底谁也不敢动手,全都闷声而去。

木兰荘将这些画面看在眼里,本想骂他蛮横跋扈,却骂不出口: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浑身舒服,恋恋不舍。

她忽有讶色,时不时地瞥向慕容酒,感觉师弟一日见长,变得如此高大,仿佛以前忽略了这点,还一直把他当成孩子,于是暗地里又笑又叹。

夜市灯散,两个人怊怅若失,踏着一条青砖路,徐徐地回到客栈。

“怪了,东西还没买齐。”木兰荘微微蹙眉。

“还缺什么东西?”慕容酒问。

“缺什么……”木兰荘笑道,“不打紧,都是一些无甚紧要的东西,可有可无。时辰不早,你我各自休息,明日初辰赶路。”

“嗳!”

厢房里,木兰荘解开发髻,一头如墨的长发垂落而下,接着脱去银光宝甲,换上一身白色中衣。虽说身子躺在榻上,心里却始终觉着没有回来,仍在灯彩迷人的街上与师弟逛着街,于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是,想着想着,抵不住困意,忽而眼皮倦怠,含笑入梦。

……

咚!

咚咚!

咚咚咚!

次日,敲门声大作,木兰荘倏地惊醒:一查时辰,才知巳时已正。她有些慌乱,急匆匆地开始穿衣。

门外乃是慕容酒,昨晚师姐明明约好初辰赶路,今日按时早起,却守在师姐的门前等到正巳,间或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又恐惊扰师姐美梦,忽忽一个多时辰过去,师姐仍不开门,即便铁打的耐心也是按捺不住,进而一阵狂敲。

“师姐,你怎么了?为何不开门?”慕容酒担忧地叫道。

“我还未洗漱,你先等我!”木兰荘说完,动作变得更快。

“还未洗漱?真有意思!”慕容酒抱起双臂,自言自语道,“这些天里,师姐头一次睡起了懒觉,我还以为她不会睡懒觉呢……唉,早知道我也多睡会儿!”

他靠在墙边等了片刻,不一会儿听见房中的脚步临近房门,便立马走到门前。

房门敞开,两双眼睛接在一起,木兰荘微微心悸,火速地背过身去,向桌子那边急走。

慕容酒跨过门槛,跟在对方的身后,“师姐,难道昨夜有噪动?没睡好吗?这可不像你啊!师弟还以为你不舒服,担心坏了!”

这些话,体贴倒是体贴,却扰人心静,木兰荘倒了一杯水喝下,“没有,昨夜做了一时功刻,睡晚了些。”

慕容酒见她杯里没有一丝热气,进而关切道,“师姐啊,这茶是隔夜的吧?这怎么能喝?喝了之后恐会腹胀,对你皮肤也不好,我去给你重新沏一壶!”

“不必!”木兰荘微微蹙眉,兀自一叹,“你可真烦,怎么这么爱唠叨?要是身在荒野,我渴了,河里的水照样去喝,怎会在意隔夜的凉茶?修炼者水火不侵,餐风饮露在所多有,这有何妨?”

“是是是,”慕容酒嘿嘿一笑,“师弟是炼士,也是医者,大概职业病犯了。况且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岭,师姐冰清玉洁,如花似玉,喝这种凉茶,实在太委屈了,师弟着实心疼。”他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种肉麻的话儿张口就来。

木兰荘羞答答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你我退房结账,速速启程。”

……

去往乌桓,是一条南下的路,几百年前汉州这里就有一条官道横穿乌桓通往鎏州,因宽阔好走,久而久之亦成了一条商道。只是,自从开元之后,乌桓渐渐成了草寇老窝,如今这条大路很少有人行走,以至于彻底荒废。

慕容酒和木兰荘以飞行符赶路,俯瞰下方有条模糊的直道影子,便视为方向标。木兰荘舆图在手,一直飞在前面,不觉到了桃花县。

俯瞰下方,县内的地势宛如沟壑,一条银白色的长河曲中有直,整条流域通南而去,一眼望不见尽头。

这便是濒临决堤的旦河。

听说,旦河的水位最低,南段低过长江,北段低过天水渊,两边都有大堤阻水,倘若两堤崩塌,恐怕两边的水流都要涌入旦河之中。

另外,仔细观之旦河,又有几百条宛若经络般的水渠相连,其水位也比旦河高出五丈。亲眼目睹之下,才知旦河大堤是为统称,并非只有两座,大堤小堤加起来,足有千余之多。

雨季到来,一旦小水渠暴涨,只要水闸一开,可将水流引入旦河,再通过水闸排泄到天水渊,抑或是长江之中。

假设首尾两座大堤有危,那么天水渊以及长江之水,势必淹没旦河河床,形成洪涝。是时霈雨将至,除了需要加固两座主堤之外,还要加固其他的小堤:工程之大,非几轮昼夜可为,不穷一州之力,短时间难以加固。

因而迁走百姓,便是最好的选择。

县内,各个乡路牛车挨排,有不少炼士都在整肃队伍,其中竟然还有身穿厄司服饰的炼士。

但看百姓无恙,木兰荘颇为欣慰,遂了无牵挂,加快飞行的速度。

往南行去百里,下方已无人迹,尽是草原野林,而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乌桓山脉的巍峨轮廓。

一张飞行符灵气耗尽,木兰荘决计休息片刻,便朝着后面的慕容酒打了一个手势。

她率先飞下,慕容酒紧随其后,待二人相继落下时,脚下的盘形飞具兀自一晃,变成一张符箓燃烧殆尽。

这两张飞行符都是木兰荘之物,属于双色氚符,灵气不算高,却是玄机城之内的符箓师所炼制,相较一般的飞行符,更为耐久。

慕容酒以为此举是为了更换飞行符,然而木兰荘没有递出飞行符,反倒是递给对方一些干粮和水,不免惑问一声,“才行两个时辰,师姐便累了吗?”

木兰荘坐在一根垂倒的树干上吃着甜枣糕,埋头看着舆图,“前方便是乌桓,到了险地,应该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