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郁静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昭华院。

她急坐起来，急切的问道：“叶瑾可好？”

桅儿扶着她，端了碗参汤水一边浅浅的喂着，一边回答道：“二公子被叶霁公子接回去了，我赶回去报信后便急着通知子游公子，子游公子带着叶家的人连接搜寻，天亮时才找到你们。”

郁静娴喝了两口参汤后，干涸的嗓子好了些，声音却还是嘶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话音刚落，就见郁子游急匆匆的走进来，到了她近前又轻手轻脚起来，半蹲在床前看着她关切的问道：“二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郁静娴并无大碍，落水时都是叶瑾护着她，身上也就是些小擦伤罢了，都在皮肉上也并不严重，只是她一夜都未喝水，在受伤受冻后便有些缺水。

“只是有些渴，”郁静娴摇了摇头，捧着参汤又喝了两口，碗就被桅儿抢了下来，急忙道：“大夫交待了，小姐醒了必然会渴的，只是不能喝这么多水，且待缓缓再喝。”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得做罢，随即问向郁子游：“此事祖母可知道？”

郁子游听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此事按下，自然也就没有闹到郁老夫人那里，父亲这几日也不在府中，这些倒都算是顺利，只是郁子游没能查到是谁对他二姐痛下杀手，不免有些懊恼。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沈默片刻，问道：“二姐，你心里可有想法？刺杀你们的人会不会是焦家？”

郁静娴也正有此想，她先前怀疑过是不是陈氏所为，可如今陈氏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她父亲既然将人送出去必然是回不来的，那就只能剩下焦凡凌，想到这些郁静娴的面色沈了下来，焦家竟能这般穷追不舍，当真是个祸害。

“你去派人查一查吧，若是焦家所为也不必声张，只告诉我便是。”

郁子游点了点头，这些不用他二姐说，他自然也会去查，只要查出来都无需他二姐动手，他就不会放过焦凡凌。

“公子，郁家那边怀疑是焦家动的手，此事郁家小公子已经在查了，咱们还要继续查下去么？”

叶霁听着近侍的话，掀了掀眼皮看向尚未醒过来的叶瑾，拧了拧眉心，温雅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厉色，说道：“查！若查实了也不必来回我，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

那人应声退了出去，就只剩下叶霁一人在屋子里，他缓步走到床前，看着叶瑾苍白的面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提着被角替他盖好被子，便这么坐在他身旁。

崔尹从外面推门而入，见到叶霁在，恭敬的揖礼后，淡淡道：“大公子先回去吧，这有奴才照顾便可。”

“他母亲那处可有人通传？”叶霁擡手在眉心处捏了捏，脸上的疲惫遮掩不住。

自从叶瑾被救回来已经昏迷了两日，他便撑着身体在这跟了两夜，困顿时便靠着桌子睡一会，只是大多数时间却都是醒着的。他这样的身子即便是没有看护叶瑾，夜里也总是睡不安稳的。

提及叶母，崔尹擡了擡眼皮，不动声色的防备起来，回道：“二公子没交待的事，咱们自然不敢擅自做主。”

叶母尚不知叶瑾受伤昏迷的事，看来崔尹也没有如实告知，这会被自己问起见崔尹略有防备的模样，反倒像是取悦了叶霁一般，他露出笑意对崔尹夸赞道：“你做的很好，你主子防备谁，你也理当一同防备。”

被挑明了的崔尹面色一僵，不再出声，却也不肯出去。

叶霁并不在意，撑着脑袋半靠在叶瑾的床边，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道：“此事我来查就好，你就守着叶瑾便是，夫人那边也还得你多去看顾。”

闻言，崔尹怔了怔，很快又道了句“是”。

傍晚时，叶瑾才幽幽转醒，喝了两口水又混沌的睡了过去，直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午时。

他途中醒来一次，觉得自己看见了叶霁，可再睁开眼时，就只有靠在脚踏边迷糊着的崔尹。

崔尹听见动静，立刻精神起来，将枕头立在叶瑾身后将他扶了起来，“公子可要喝些水？”

叶瑾断断续续的喝了些水后，果然一开口便是问郁静娴的消息，崔尹早就窥出主子的心意，如实回道：“郁小姐昨日就醒了，约莫过两日便能来看您。”

叶瑾落水受伤再加之发烧，情况自是严重许多，但好在救治及时再加上身体本就强壮，如今醒来也只是有些虚弱倒没有其他的问题，只是这腿上的伤总归还好的慢一些。

他倒是不在意这个，正好若是郁静娴来看自己，他还能有赖在床上装病的借口。

崔尹冷眼看着他，总觉得这公子是大半辈子没喜欢过谁，突然喜欢了便不知道如何是好，先前多奋进努力的一个人，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讨郁家小姐欢心，所念丶所想丶所见皆於她有关。想到这里，崔尹忍不住“啧啧”两声，脑子里浮现起所知不多的成语——色令智昏！

“我母亲那里先别露了消息，就只说我离京几日。”

崔尹点点头，“公子放心，一早便告诉夫人这几日你不能去看她的，夫人并没有起疑。”

“恩，”叶瑾放下心来，想到刺杀一事时，觉得有些蹊跷，随后问道：“刺杀的事你可去查了？”

“公子，此事郁家小公子先去查了，只不过......”崔尹停顿片刻，如实说道：“只不过昨日夜里大公子身边的人来传话说此事不必咱们再过手，郁家那边他自会给个说法。”

“不必咱们再过手？”叶瑾冷笑一声，“叶霁都出手拦着这事了，看来和大夫人是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崔尹知道叶瑾生了气，可他了解叶瑾，又及时的补了句：“公子受伤这几日，大公子不眠不休的照顾，直到昨日傍晚你醒来之后才离开的。”

果然没有看错，叶瑾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自己是昏睡糊涂了才会出现错觉，竟不想叶霁当真守着他......

叶瑾少见的露出迷茫和颓败的神色，仰起脖子用讥讽的口吻道了句：“这算什么，赎罪么？”

“公子，那咱们还要继续查么？”

叶霁既然说的出这话，自然是了解叶瑾会就此停手，只是事关郁静娴叶霁必得给个说法才是.......

良久后，叶瑾摇了摇头，闷着声音说道：“自明日起告诉府里的人，我需要养伤，谁也不见。”

“不见谁？”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叶瑾侧着身子将脸背着对来着，这声音只肖一听他便知道是叶霁，叶霁见他这般也不恼，放下手里的食盒，温声说道：“知道你刚醒，特意叫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鸡蛋羹，你才刚醒不易吃些刺激的东西，半流食是最好不过的。”

叶瑾是最拿叶霁没有办法的，摆脸色或者冷言冷语的对他，他也永远都是一副生不起气的样子。

他转过身，也不和他拐弯抹角，嘴角噙着抹不怀好意的笑，质问道：“兄长在我昏睡时守着我，我刚醒又给我送吃食，莫不是在替大娘子赎罪不成？”

叶霁听了这话，半垂着的睫毛颤了颤，挥了挥手将些下人都赶了出去，半晌后，他才开口回道：“是，我一听说你出了事，我便开始怀疑，只是当时还有郁家小姐在其中......”

叶霁的话未说完，叶瑾却是变了脸色，忍不住提了声音呵问道：“叶霁！叶家就算是没了你，或者没了我，依旧能从旁支过继一个，大娘子弄死一个外室子又能如何？你不必做到如此，又不是你欠了我的。”

“可你却因为我，从未揭发过母亲的罪行。”

叶瑾眼神闪了闪，底气有些不足，狡辩似的回应道：“我觉得不值得罢了！”

叶霁吁出一口闷气来，浅声说道：“我对你好，并不只是因为母亲做错了事，你还是我弟弟，”他擡起手去触碰叶瑾却被叶瑾躲开，叶霁毫不在意的收回手，继续道：“阿瑾，我活不久了！”

叶瑾的心头一震，叶霁说的不是假话，前世时他病逝的日子与现在没差几个月。

不知过了多久，叶瑾才干巴巴的回应道：“那你还拖着身体来照顾我，只怕大娘子知道了又要怪到我头上。”

“呵呵，你啊......”叶霁轻笑着将手如愿的落在叶瑾的头发上，柔软的发丝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冰冷的手覆在上面感觉并不怎么好，叶瑾皱了皱眉，却没再躲开。

“阿瑾，我会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也会给郁家一个合理的交待，只是若我死后，希望你能看在她也曾照拂过你的份上别伤害她。”

听着这些话，叶瑾也不知道打哪来的脾气，鼓了鼓腮，高声道：“叶霁，凭什么？凭什么你的愿望就要由我背着，凭什么你要用对我的好胁迫着我放过你母亲？最好叶家日后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定会让大娘子生不如死。”

叶瑾说尽狠话，在叶霁面前张牙舞爪，可却只是换来叶霁一笑。

叶霁看着越来越别扭的叶瑾有些心疼，这些事情都怪他，也怪叶家，可又能如何，他们不过都是生的无奈罢了。

“好，反正我死了，也瞧不见阿瑾做了哪些事，”叶霁顺着他的头发捋了捋，正笑着要说什么，突然就撇开头拿着帕子遮在嘴边咳嗽起来。

白色绢子上的血，像是雪里的红梅，妖冶又惊心，叶霁却像是寻常一般，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收起帕子，平覆了好一会才劝着叶瑾吃些东西。

“叶霁......”

叶瑾喃喃的叫着，想不明白叶霁每天都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活着。

叶霁掐着两指在他脑门上弹了弹，笑骂道：“怎么越大越没了规矩，兄长的名讳也是你叫的，若是再这般无礼明日待郁小姐来登门我便告诉她，你不见客的。”

叶瑾沈默了，叶霁见他不说话，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皱着眉想了一会，说道：“我生下来身体就弱，长到现在已算不易，阿瑾，如果你活着就知道你活不长久，你所期盼的就并不是活着这样简单，你会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许多你想做的事！”

“我曾有过希望，希望能得神医在世医治好我，可寻了这么多年来早已是药石无望的......那些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与我而言已不可能，可你却是不同的——”

叶瑾在郁静娴面前就是个爱耍无赖的人，在兄长面前又是个小傲娇。

其实，我还挺喜欢叶霁的，毕竟他是叶家最温柔的人，也是为数不多给了男主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