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灼

第24章

第 24 章

郁静娴带着红蕊来找郁远之时,恰巧陈氏也在,看着她精心打扮过的模样郁静娴便知道她怕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自从慈安院闹了别扭后,郁静娴和郁远之便很少碰面,尽管如此情面上的事情总是要做好才行,郁静娴过去在这些事情上吃过不少苦头,现下算是学乖了。

她依着礼数,温声请安道:“父亲安好,二夫人安好。”

郁远之见她知理懂事也没说旁的话,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陈氏在他们父女对话的时候悄悄打量着红蕊,见她一副不敢擡头躲躲闪闪的样子怀疑是出了什么事,可瞧着她穿着体面也不像是被为难过的样子,心里猜疑着十有八九是被郁静娴拿个正着。

有了这样的猜测她反倒安心了,只要事情办成就好,就算郁静娴今日不来挑破,她自然也是要说的,倒不如将计就计。

“女儿有件事不知该如何处置,祖母将这院子里的事尽数交给女儿掌管,可事涉长辈女儿不敢擅自做主。”

事涉长辈?郁远之看了看陈氏又看了看郁静娴,随即问道:“怎么回事?”

“府里的婢女意欲迷惑主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使了些下作的手段。”郁静娴说着将之前包好的香饵和大夫写的此物的用处都递到郁远之面前。

随后又看了陈氏一眼,轻声问道:“请二夫人看看这丫头可是从你那拨出来的?”

郁静娴明知故问,陈氏却是极其配合的挑起红蕊的下巴瞧了瞧,细看了半晌后,才收回手,道:“哟,这细皮嫩肉的,瞧着倒是眼熟好像是子游院子里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郁远之扬高声音质问起来:“你说是谁院子里的?”

陈氏脸色微变,看着郁远之是生气的模样反倒支支吾吾的不肯再说,她那副欲言又止,窘态毕显的模样反倒更让郁远之怀疑。

郁静娴淡淡的看着陈氏的反应,哼声道:“父亲不必生气,这丫头确是在子游院子里的,”她声音微滞,勾了勾唇看向陈氏,朝着陈氏笑道:“这奴婢名叫红蕊,是那时二夫刚有身孕时买进府里来的,原是二夫人身边的人手不够可不知怎么的却被二夫人拨到子游那里去了。”

郁远之擡头看向陈氏,二人视线对接,陈氏捏着帕子微微启唇,半晌才一副不得不承认的模样说道:“确实是妾院子里拨出去的,老爷不必生子游的气,都只怪我一人罢了。”

“老夫人早就有言不许咱们府里的公子身边有女婢伺候着,是我坏了规矩,任凭老爷责罚便是,只是千万莫要怪在子游身上才好,我原是看这姑娘伶俐,可谁成想竟是个有心机的。”

陈氏以退为尽,在郁远之面前极尽维护之情,看上去像是维护郁子游,可字字句句听在郁远之耳中都是另有内情,陈氏不过是又在纵容逆子罢了。

“这个孽障!胡作非为也就算了,竟还敢做出这等无耻之事!”郁远之气极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冲着下人吼道:“逆子在哪?将人给我叫来!”

“父亲,父亲不必着急,即便是父亲不叫他来,他一会也会过来。”

那下人见老爷动了怒自然不敢不去,引着郁子游来的路上顺便将这边的情况告知给他听,郁子游跋扈可对下人算的上是友善更何况还是他父亲身边的人。

那人也是见不得这小公子三五天便要挨上一顿,才不忘好心提醒。

郁子游听着他的话,皱了皱眉却是什么都没说。

“逆子还不跪下!”

郁子游前脚刚踏进屋内,后脚就被迫跪了下来,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看郁静娴,偏郁静娴就像没看到似的,郁子游被无视掉,忍不住和父亲分辨道:“不知孩儿是哪里做错了,人才刚到就被叫跪着。”

“还敢顶嘴?”郁远之指了指立在一旁的红蕊,骂道:“谁准你院子里有女婢伺候的?”

郁静娴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

郁子游看了红蕊一眼,说道:“红蕊本是小......二夫人院子里,她见我身边伺候的人少才拨了过来,原是在我院子里做粗活的,可父亲你是知道的,我院子里都是男人粗活重活自有他们做,我看不下去才将人调到近前倒个端茶倒水的差事。”

“那日,那日被我二姐发现了便要送走,我想着这是二夫人拨来的人想要送回去,可才开了口红蕊生怕二夫人怪罪竟是死活不肯的......”

郁静娴叹了口气,冲着郁远之说道:“父亲切莫动怒仔细身体才是,再者这婢女心数不正与子游并无干系,此事被我拦下没有酿成大错,我原想将她打发了就算了,可她却仗着自己是二夫人院里拨过来的,不肯轻易认错。”

她说完后便看着红蕊,红蕊扑通一声跪在陈氏面胆,哭嚷道:“夫人救救我,二小姐要将我发卖出去,奴婢不想再受苦了,我都是照着你说的办的,那药我也下了啊,可......可谁知道事情竟没能成,这不能怪奴婢啊,二夫人救救我。”

红蕊的这番话把郁远之震惊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陈氏,怎么看也觉得陈氏断不是能这般有心机的人。

陈氏被红蕊一扑连忙护着肚子往后退了退,瞪着红蕊说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支使你做这些了?谁支使你污蔑我的,你说出来自有老爷给你做主。”

“父亲,这些香饵是女儿从红蕊的屋子里搜出来的,还有这张银票,这些东西从哪里流出来的自然一查便知,”郁静娴从桅儿手中接过东西一并递到他面前,不给他容缓的间隙又继续道:“这香饵倒也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出去买的,不过是外人送进来的。”

“恩?”

郁远之犹疑的看向她,就见郁静娴将帐本递了过来,郁远之做生意并非一两日,可这帐目再翻看之后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不由得沈下脸喝道:“你又在这故弄玄虚,有什么直说便是!这帐目并没有什么问题。”

“父亲说的对,这帐目确实没有问题,可这帐本是假的,真的在这里,不止如此店铺里卖的东西也多数都是假的,以次充好 ,这种双面帐都是做给咱们看的。”

“我接手之前这两家店都是在二夫人手中掌管着,我没记错的话陈掌柜是二夫人远房亲戚,而这些香饵便是那日陈掌柜来送帐本时带给二夫人的。”

“你含血喷人!我不过是见表哥来府中便略请他来坐坐罢了,老爷,这都是二小姐胡乱编排的,妾身怎么敢这么大胆,你知道的我向来胆小的呀。”

陈氏说着,便又哭了起来,郁静娴冷眼看着她和红蕊倒像是如出一辙。

证据握在手里,说不怀疑是假的,可郁远之却也并不完全相信郁静娴这些证据,正当他犯难的时候郁老夫人身边的季妈妈不请自来。

一进门便先开了口,直言道:“老爷,老夫人叫奴婢传话过来说二小姐手中的这些关於帐目的证据自是不必怀疑的,那陈掌柜的双面帐奴婢也是亲自查看过的,原本老夫人想要息事宁人不打算说的,可眼下闹开了,老夫人不能看着阖家不安,只让奴婢来传话,至於怎么做还请老爷做主便是。”

季妈妈顿了顿又说道:“旁的事老夫人不想过问,只一条公子的事断不能轻纵了!”

原本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证实,郁远之再不想相信也由不得他不相信,母亲查的自然不会有错,他转向郁子游质问道:“你说实话,这婢女是你亲自讨要的,还是二夫人拨给你使的?”

郁子游一时没吱声,不知道再想什么。

“说话!”郁远之拍案,吓的郁子游一哆嗦,颤着声音回道:“是二夫人拨过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啊!是我郁府短缺了你的首饰还是吃食,竟让你联合外人来骗自己府里的财钱?”郁远之痛心疾首,怨道:“你看看他是谁?他打小便长在你身边,你怎能这般教坏他!你这毒妇安的到底是何居心?”

“老爷,是我用错了心思,更何况从前我不过是个妾室我想给宝清多攒点嫁妆而已,至於那些什么以好充次的事情两面帐目的事我都不清楚,我也是被我表哥骗了的,我一个长在内宅里的妇人哪里懂的做生意的事,不过就是分些小钱罢了。”

“老爷你可要信我啊,我若对您有二心就让我腹中的孩子不得安宁!”

陈氏走投无路急怒之下竟敢用自己腹中的孩子赌咒,郁远之看着她的肚子气的猛咳起来。

“父亲当心身体,”郁静娴和郁子游忙起身将父亲扶住,郁静娴忙着顺气,另一个忙着倒水。

郁远之哪里还有喝水的心思,摆了摆手瘫坐在椅子上,半晌后,将脸埋在双手中,艰难道:“此等吃里扒外的人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将她禁在自己院子里,只留一人照顾她,生产后送回阳石祖宅,带下去吧。”

陈氏被下人架住带了下去,一路上都不停的叫喊着:“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我伺候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

季妈妈听到这里,冲着郁远之屈膝后先一步离开,郁远之随后冲着郁静娴姐弟二人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红蕊自是按着原来的计划打发了出去,动了这样的歪心思自然没人开口替她求情。

只是郁子游如何也弄不明白,父亲如此宠爱陈氏,怎么会在这一瞬间就做出为般绝决的决定。

他跟在郁静娴身后,快走两步:“二姐......”

“怪我么?”郁静娴率先开口问道。

郁子游却是摇了摇头,陈氏的话他听的清楚虽然没有明说,他也不知除此事之外还有多少事是陈氏别有用心,可他却对陈氏也恨不起来。

郁子游轻声喃喃道:“人心竟如此善变么?父亲那么宠爱她,怎会如此......”

一时竟不知是问郁静娴的,还是问自己的。

郁静娴顿住脚步,擡手在他头上摸了摸,叹道:“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却发现到头来那个人心里并没有你,而是在利用你,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有多深刻的爱就会变成多深的恨。”

郁静娴知道自己的父亲从这一刻起只要看到陈氏就只会想起自己被愚弄的事情,这种膈应在心里是磨灭不掉的。

郁子游似懂非懂,只是知道当他知道陈氏故意这般对自己时,确实难过的紧。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擡头瞄了瞄郁静娴,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干巴巴的问道:“二姐,也会如此么?”

郁静娴抿了抿唇,却是笑道:“自然不会!”

大好的时间都拿来恨一个人,就太不值得了,她再也不想在那种煎熬中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