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心

第9章

第 9 章

柯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琦……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逃!我需要钱还房贷!”

“钱,真是钱!”他擡头,仿佛有无数钞票落下,突然回神,激动伸手,仿佛那是他极其渴望的钞票,他兴奋地一抹鼻血,狂笑着全搂到了怀里。“谢谢大哥!”

贺语和梁新都没走,一直躲在帘子外看,见到柯陆这极具爆发力的表现,都有点吓一跳。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他不是说没演过戏吗?”

“天赋吧,没办法的事。”

两人顾不上说话,赶快又去看柯陆。贺语看得目不转睛,想研究出他用了什么演戏技巧。而梁新也是聚精会神看着,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只见柯陆又是大哭,又是大笑,嘲讽地将那不存在的箱子往外一扔,他将身边所有能接触到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最后他发狂似的将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我不干了,我告诉你,这破事!我不干了!”

忽然,他飞速逃命,也不知道怎么被绊倒了,硬生生被拖回去似的,他回头冲着评委说:“大哥,我不要钱了,我只想活着!我给你磕头,我磕头!”他爬起来,忽然“咚咚咚”疯狂冲着一个方向磕头:“求你了大哥,放过我吧!”

好一会,他才慢慢擡起头来,露出一个阴狠的眼神:“大哥……”他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我谢谢你全家。”

他猛然站起那一瞬间,那周身的杀气逼得评委们也不自觉后退,他们心里还在咚咚狂跳呢,柯陆却忽然露出一个傻笑:“我表演完啦!”

“啊?”评委们如梦初醒:“……好。”

以为拉来凑数的,结果是个黑马?

柯陆偷看评委们的表情,见他们脸色不像刚才,反而都有点凝重,若有所思。

连一句“一般”都没有?

柯陆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庆幸自己演完了,没给卫琦丢脸,当即心情也轻松起来了。他捡起衣服往身上套了,又有点不甘心,追问:“老师们,我的台词怎么样?”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都面露微笑。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演得多好。

这一笑,反而令柯陆有点不自信了:“啊,真的很差吗?”

忽然听见身后一句大吼:“好!演得好!”

他惊讶地回头,见王冠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热烈地给他鼓掌,其他人也在微笑点头。工作人员上来追他:“还没让你下去呢。”又把他拽回台上去了。

柯陆一时都懵了,有点不敢相信。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指着自己:“你是说我演得好吗?”

王冠中笑着点头:“对,很好!台词功底不错。吐字清楚,蕴含情感,跟角色融为一体。”

没等柯陆笑出声来,王冠中又忽然说:“我再考考你。”

柯陆疑惑地摸了下后脑勺:“其他人也没加试的呀,这不太公平吧!平时试镜都这样吗?”

工作人员在旁边小声提醒:“这是导演在给你机会!”

柯陆吃惊:“别人考一道题,我考两道题,怎么就是机会了?”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全场都笑了,连王导都很少见这样的孩子,忍不住笑起来:“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见柯陆天真得可爱,贺语在幕后忍不住说:“现在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试镜了。给了机会他都抓不住。”多少替他惋惜。

谁知,王导说了不勉强他,柯陆反而不服气了,坦坦荡荡地说:“考就考嘛!我又不怕考。说吧,你想考我什么?尽管来!”

这一次,全场又笑起来。之前的笑,是笑他第一次试镜不懂规矩,这次的笑,却是欣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股冲劲。

王冠中也笑着点点头:“好,那就演一个检查功课的妈妈吧。”

评委们又是一阵低低的讨论。

贺语在幕后看得无奈,低声跟梁新说:“王导这就有点欺负人了。男人演妈妈就是离谱,我之前排练也演过一次,大家一看我扮相就爆笑,根本不看我演什么。”

梁新摇头感慨:“唉,柯陆就不该顶嘴。”

大家都在替他叹惋,只有柯陆乐呵呵地说:“哈哈哈,我还没演过妈妈呢!好!就演这个!”

门外。

卫琦戴着耳机听着dissman,全然不担心柯陆。他是她一手教出来的,他能达到什么水平,又能收获什么样的评价,她很清楚。

倒是那两个经纪人扒在窗户上偷看试镜室,一下来,腿都快抽筋了。他们平时不努力训练艺人,等艺人都开始考了,才知道提心吊胆,晚了。

卫琦不太赞同地摇头。

做经纪人做到这份上,真是不负责任。像她前经纪人苏蓉,宁愿让艺人通宵训练,罚他们不许吃晚饭,也决不容许他们半桶水就上来试镜。

而那两位经纪人也一样觉得卫琦十分不负责任。

胡敏见卫琦看也不看一眼,想起传闻,又忍不住要替柯陆惋惜。

而路逍则打了个手势,示意卫琦摘下耳机,隐晦地提醒了句:“他得罪导演了。”

卫琦也跟着吃了一惊:“我就知道他这人冲动!他是不是当众打导演了?导演没事吧?”

胡敏:“……”

“他没打,导演没事,他有事!”路逍见卫琦竟然松口气,顿时又好笑又无奈,指着试镜室:“现在王导让柯陆演一段即兴,演一个妈妈。你懂吧?”

卫琦孤疑地皱眉:“不懂,这很难吗?”

路逍失笑:“这不难吗?一个男人演这个,不好出效果的。”

卫琦更疑惑了:“让男人演一只戴紧箍咒的猴子都行,妈妈不行?他又不是没妈。”

胡敏:“……”

路逍:“……”

见他们都不理解,卫琦更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做经纪人的,不敬业。

卫琦索性把耳机戴上。

“我还演过甜筒的二舅,不难的。”

路逍:“……”

胡敏:“……”

*

试镜室内。

他们还特意找来了一个小孩搭戏。

柯陆小心翼翼推门:“宝贝,你们写得怎么样了?”见小孩独自一人,立刻有点不高兴地皱眉:“你爸呢?让他辅导你写作业,又跑了!”他大步要冲出去:“看我不去抓他回来!”

小孩一楞,忙叫住他,问他某个英语单词:“妈妈,你只能辅导我数学,不能辅导我英语吗?”

“当然能!”柯陆拿过一看,顿时恍然:“这个最简单了!”

他拿起旁边的词典往外走:“你等一会。”他走到门外,拿出词典疯狂地翻。

小孩忽然往门外喊:“妈妈!”

“好了,”柯陆还在拼了命翻,用后背挡住门:“马上好!”

小孩努力用小小的肩膀推门,费力地说:“妈妈,你拿错了,那不是英语词典!”

柯陆吃惊地将词典一翻,发现竟然是德语词典。他翻了个斗鸡眼,头一歪就跌在地上。

众人都笑了。

王冠中点头,跟旁边人说:“有点稚嫩,但没偶像包袱,也自然,还可以。”

监制们点评起柯陆来,却是吹得天花乱坠,说他是明日之星,什么天赋艺人,有机会超越刘天王,小王梓森之类的,甚至说如果顾从舒还在,一定愿意收他当徒弟,种种赞美,夸张到极点。

他被夸得晕头转向,都有点不会说话了。幸好他脑子里还隐约记得卫琦说:“这是试镜,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别人夸你都是假的,别信。”他又迅速冷静了:“谢谢前辈们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有个穿皮衣的监制笑着:“你看,好孩子!这态度也诚恳。”他直接发起邀约:“我最近的新剧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来?”

其他人一听,立刻说:“没必要吧,你这么快就开始抢人了?”

那皮衣监制说:“我早就看上他了,他还没上场我就看出了他的潜力。”说着,他翻了一下柯陆的资料,目光落在经纪人上,手里的烟灰差点烫了他的手。

他狼狈地一缩手:“……你经纪人是卫琦啊?”

他老实点头:“是的。”

其他人都纷纷低头看那履历,遗憾地摇头,又发出轻微“啧啧”的声音。

柯陆懵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能顺利参加试镜,事情就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

他失望地垂下脖子,准备下台。

王冠中还在疑惑:“卫琦怎么了?”

众人还是沈默,只有那皮衣监制尴尬地“哈”一声:“没什么,都一样。”

柯陆猛地停下脚步:“不一样。”怕那皮衣监制听不清楚,他转头望向评委席,眼里都是熬出来的红血丝,略微提高了声:“不一样的!”

他这一声,其他人都听得一楞。

贺语和梁新在台下都看急了,招呼他赶紧下来,别火上浇油了。

“因为她,我才能站在这里,我才配站在这里! ”柯陆还在不停地表达,说着卫琦如何指点他,他头一次恨死自己这张笨嘴。他说了半天,其他人都不信,甚至在忍笑。

他都觉得委屈了,索性直接总结:“我知道你们觉得她不好,但我觉得她好!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经纪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皮衣监制才笑了:“真是个好孩子……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你离开她,你可以站到更高的地方呢?”

柯陆大声反驳:“不要,我畏高!”

全场爆笑。

*

路逍和胡敏两位经纪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羡慕地看卫琦一眼。

卫琦对此一无所知,靠在墙上听歌。

胡敏走到卫琦面前,示意她摘下耳机。等卫琦摘下耳机,她才开口:“卫小姐,如果柯陆试镜失败了,你也别责怪他。他真的对你很好。他一直维护你,说你陪他训练的事呢。”

本以为卫琦听了会高兴,谁知卫琦立刻站直,不高兴地回头:“啊?他试镜不好好演戏,说这些做什么?”

胡敏微一张嘴,又闭上了,转头拽了下路逍:“你问他吧,我刚没听清。”

卫琦凌厉的目光瞪向路逍,路逍猝不及防,也张口结舌:“我……我也没听清啊!”他心虚地挠了下眉头:“反正,他演得很好!你千万别误会他!”

胡敏:“对,演得超级好!”

卫琦略微疑惑:“做经纪人说话都要这么夸张吗?他的演技也就是够用吧。”

胡敏:“……”

路逍:“……”

两人走开了,卫琦等了一会,终於见柯陆一脸蔫巴巴地走出来了,脑袋垂着。

“演得怎么样?”

柯陆沈默了下,踹了下空气冲她灿烂一笑:“啊,演得好累!我们回家吧!”

卫琦看得出他强颜欢笑。碰巧有个工作人员搬着器材路过,立刻冲柯陆笑:“恭喜你啊!”

柯陆尴尬地挥手:“恭喜什么呀。”

卫琦:“没发挥好?”

“谁说的!”柯陆急急地反驳:“我发挥得特别好,我就没紧张过!我从容!淡定!演完了最难的一段!评委还疯狂夸我有天赋,台词功底好,富有感情呢!还有还有,最最重要的是,徐监制直接给我现场发邀约!其他人都羡慕死我了!”

“当时,我前面一群人,全是人!”柯陆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试图还原:“王导说,我再考考你,演一个检查功课的妈妈……哇,我当时头皮都麻了!竟然有人能透过我的八块腹肌,看出我演妈妈的潜力!”

卫琦没被他的话逗笑,倒是被他那张牙舞爪的蠢样逗笑了,嘴角明显上扬。

她只是笑了一下,谁知,那柯陆像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哇,你笑了!你居然笑了……”他还想细看,被卫琦嫌弃地推开。

“别看了。”卫琦又恢覆了冷脸:“又不是机器人,谁不会笑?”

柯陆歪头研究她:“你看,又不笑了。你在我面前,不用装酷的!多笑一点啊!”

卫琦疑惑地问:“没事为什么要特意笑?你这问题问得就很奇怪。”她继续追问:“别扯远了,到底试镜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啊!”柯陆又成了毫不掩饰的快乐小狗,往前三步一蹦,又转身笑着看她,倒退着走:“之前我太重视结果了,现在想想,结果也没那么重要!演戏嘛,开心最重要!”

“结果很重要。”卫琦一字一顿地强调,柔声地提醒他:“你要是拿不下来,我就把你的头拧掉。”

柯陆:“……”

他立刻抱头逃跑,却被卫琦叫住。

“等一会,王导肯定会找你的,别乱跑。”

柯陆虽然停下脚步,但也无奈:“唉,别做梦了。他不会找我的。”

卫琦转头看向王导那边,柯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王导身边缠了一群人,梁新丶路逍,还有唐唐和那一串艺人也都在。

而王导刚好转过头,就碰上卫琦和柯陆的目光,便立刻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柯陆难以置信,几乎瞬间睁大眼睛:“他他他……”柯陆猛地揪住了卫琦的西装袖子:“王导真的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