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卫琦低声说：“我见得太多。演唱会上跳火圈的，歌唱比赛连人都不来就拿了冠军的虚拟歌手，不会唱歌也敢当音综导师的……这种人都有脸上台，你有什么不敢的？”

卫琦几乎压不住内心的厌恶，说到一半才发现陈舞听懵了，连哭都忘了。

她又瞬间停下了。

陈舞脸上都是被冲击狠了的表情，又喃喃地说：“所以，你要我跳火圈，还是吞剑？”她慎重地考虑了一下：“除了唱歌，我都可以学。”

卫琦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陈小姐！跳火圈丶吞剑能赚几个钱？我要一个堂堂正正的歌手，王璐也试过失声。她做得到，你也做得到。边跳火圈边唱歌，我也不反对。吞剑不行，影响发声。”

她连说笑也一本正经，陈舞被逗乐了，仍犹豫：“你这么相信我。万一我辜负了你……”

“别废话了。”卫琦将经纪合约递到陈舞面前。“签吧。”

陈舞望着她人生中第一份真正的合约，终於签名。

而卫琦在签另一份，随后两人互换，继续签。

陈舞在签第二个名字时，还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直到签完了合约，卫琦满意地收起合约：“行了，从现在开始，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我会帮你。”

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两个签名意味着什么，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而卫琦很快收起那份合约。

“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未来五年，我们荣辱与共。”

陈舞骤然捏紧了笔，也跟着谨慎而小声地重覆：“……荣丶荣辱与共。”

“所以，你把这些给我吃了。”卫琦看她两眼，将一篮面包推过去：“别饿着我的摇钱树。”

陈舞早就饿狠了，一听这话，立刻抓过面包狠狠咬下一大块，塞得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停往里塞。她手里攥着一个面包，另一只手又要忙着去夹别的菜，没一会就被呛到了。

她被呛到了也不张嘴，只紧闭嘴巴，闷咳得脸都红了。

卫琦忙递去一杯水。

陈舞有点羞赧，喝了水终於缓过来了。她用手背蹭了下嘴角，擡头看卫琦一眼，并不熟练地说：“谢谢。卫丶卫小姐。”

她垂着头，脸颊瘦得没肉，肩胛骨孤零零地撑着过大的衣服。她让人想到吃不饱的流浪猫，假装成熟，假装凶悍。看似锋利的猫爪，也并不能真正地保护她。

见她又要狼吞虎咽，卫琦忍不住开口：“慢慢吃，都是你的。”

陈舞犹豫：“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卫琦温声说：“我不赶时间。”

然而，陈舞的速度还是慢不下来，还是残风卷落叶似的。她好像怕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每一口都拼命。

卫琦望着陈舞。十五岁时，顾从舒这个名字，就已经红遍了香江。这种日子离她很远了。别人的十五岁，又在做什么呢？读书，学习，享受家庭幸福，而不需要像陈舞一样，光是活着都费劲。

当一个经纪人，原来责任这么重大。

卫琦认真反思起来。她还是修炼得不到家，她该更心硬一些，做一个真正的黑心商人。不然以后训练艺人时，要怎么办？

现在光是看陈舞吃饭，她竟然都觉得心疼，眼眶发热。

可恶。

陈舞吃饱喝足，终於想起她一直压在心头的疑问：“你说那些虚拟歌手是在哪里看到的？”

卫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马达加斯加。”

陈舞“哦”了一声，表示知道。其实她听都没听过。

陈舞怀着敬畏地偷看卫琦。

厉害。

她还去过马达什么加！

*

卫琦带着她去看父亲的墓碑。

陈舞刚刚拿出合约放下，只来得及喊出一句“爸……”她就已经控制不住哽咽。大概是碍於她在场，也不敢哭得太厉害。

卫琦见她这样，便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陈舞点点头，她塞给陈舞一包纸巾，便走到外面的阶梯靠着，擡头望向那蓝天白云。

身后的陈舞哭得撕心裂肺的。

又过了一会，那哭声没了。

陈舞走到她旁边：“谢谢。”

“走吧。”

车子驶出墓园前，陈舞小心翼翼地问卫琦：“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这车篷是可以打开的吗？”

卫琦将敞篷跑车打开，没想到陈舞忽然大叫一声，站了起来：“爸爸！你等着！我会当一个真正的歌手！”

卫琦第一次从陈舞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没了戾气，没了悲伤，没了故作成熟的冷漠，她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女，笑得肆意而快乐。

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纸巾飘走了。陈舞“啊”地一声想要抓住，但它已被风卷走了。

这一刻，纸巾与哭声一起留在了墓园。

而她们的车子正朝着幸福飞奔。

送陈舞回去后，卫琦也准备发动车子走了。陈舞却一时没下车，将那张百万支票还给了卫琦：“你能不能帮我保管？我怕弄丢了。”

“好。”卫琦收下了，又从钱包拿出一些钱，塞给她：“你也得答应我，不能饿着我的摇钱树。”

陈舞又笑了：“好。”她收下了，但踟蹰半天，像还有话要说。

卫琦还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陈舞挣扎了半天，一开口却是——

“你……平时喜不喜欢吃曲奇？”

卫琦有点意外，但还是说：“可以吃。”

最后，卫琦提着一袋珍妮曲奇离开。

陈舞开心地追出来送她，在她身后喊“明天见！”，那么大的一声，好像能把那晦暗的巷子都喊亮。

回了公寓，卫琦洗完头，擦着头发出来。

礼品袋还静静放在桌上。

她拿出那圆形铁盒，发现旁边有张字条，原来是那人特意买来讨好陈舞的，陈舞大概没舍得吃，一直留着。陈舞极力向她推荐，主动给她分了一半。

等她揭开来，一股奶油和巧克力香就扑面而来。

她还记得她妈妈公司附近有个档口，专卖这种珍妮曲奇。

妈妈偶尔会买给她吃，但妈妈舍不得吃，总留给她。在她年少时，也大声说过那些愿望：“妈妈，等我长大有钱了，我天天请你吃珍妮曲奇！”妈妈就会摸着她的头，冲她笑。

后来她真的有钱了，曲奇档口还在，人不在了。再后来，她每次不开心，吃上一些，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再往后，她成为最穷的巨星，却连不开心的时间都没有。她从网上买过一盒，发现滋味不如从前。不知是曲奇的味道变了，还是心境变了。

而现在，她眼前又有了一盒。

她拿起一块，让那浓郁的巧克力曲奇浸满舌尖。吃着吃着，她不自觉一笑。

真材实料，还是当年的味道。

卫琦躺在床上即将睡觉，系统才慢吞吞地发来消息。

【恭喜玩家！公司有新评级！】

公司最新评级：f【初出茅庐】

【恭喜玩家签约新艺人，奖励到账】

现金奖励+hkd1500,000

【因签约音乐相关属性艺人，自动赠送音乐通告一份！】

签约金100万，奖励竟然有150万！

卫琦心头猛烈一跳，当场鲤鱼打挺醒了。看看床头闹钟，已到了她正常的入眠时间。

她深呼吸。

她又不是工作狂，实在没必要影响她的睡眠计划。

她闭着眼睛半天，还是按捺不住坐了起来。

算了，她就是工作狂。

卫琦飞快地打开赠送的音乐通告看。

艺人评级要求：空星（点击此处查看“陈舞”评级）

制作团队评级：一星

录制周期：30天

酬劳：100万

注：如销量突破十万张，将获得额外分成奖励150万。

这是一张空星专辑，简单，钱多。

天上掉馅饼。

卫琦查看陈舞评级的时候，第一次有了点紧张的感觉。

眼前出现一片空白时，卫琦真的楞住了。

连空星都没有？

她难免有一点失望，正要关掉界面。

谁知下一秒，那星星骤然亮起！金色液体慢慢灌注进星星之中。

半星了！

卫琦瞳孔不自觉就是一缩，然而，星星还在持续点亮，卫琦的心也被牵动得呼吸不稳，盼着它再多一点，最好是一星。

一个完整的星星出现时，卫琦心口猛烈蹿了下，忍不住紧紧地抓住被角。

真的有一星！

而超出她预期，星星竟然还在点亮。

一星半……

那星星评级稍微一顿，卫琦都恨不得在心里咆哮。

别停！

冲二星！

二星！

谁知，那可怜的一星半却骤然全部消失，看得卫琦心头一惊。

怎么回事？

她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生病，不要紧。无论花多少代价，她一定将陈舞扶起来！

忽然，两颗金色星星猛地冲到眼前，直接冲到了炸成一片烟花，落下来时，变成两颗蹦跳着星星。

卫琦措手不及，只惊愕地望着。

是完整的，饱满的，二星！

她不敢相信，反覆看了又看，又心里不踏实地盯着，怕它再次消失。

这时，系统发出提醒：

恭喜玩家！

艺人陈舞最终评级为二星，属於天赋级艺人，出现几率极低！

请玩家努力挖掘艺人的天赋，冲向更高的星级！

卫琦见到这提醒，才长舒出一口气，安心了。

好，是二星。

她整个人脱力地跌回床上，四肢放松，望着天花板，嘴角浮出一丝笑，笑容越来越大。

二星……

她竟然上来就签了一个二星！

卫琦在床上辗转，神经兴奋得睡不着，索性掀了被子下床，去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2l的矿泉水，连杯子都顾不上拿了。她就这么咕咚灌下小半瓶。

等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她发热的头脑，终於稍微冷静一些。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被幸福冲昏头脑。

等她冷静下来，再将这通告看了一遍，笑容却轻微地僵住了。

这通告时间……

月底截止！

也就是说，她只有15天时间，让陈舞开口。否则，这二星就是一个摆设。

她已经跟陈舞约好明天去看医生，陈舞并不抗拒。要是声带原因，说不定做个手术就好了，如果是心理原因，那可就棘手了。

当初她的徒弟王璐，也是因为压力大，忽然就唱不了歌。她帮王璐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也得花上了一年才慢慢好起来。

看看明天什么情况吧，她已经延后了睡觉时间，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卫琦立刻躺回去，闭眼，秒睡。

第二天一大早，卫琦就去接了陈舞，先做身体检查。

坐在候诊区等着，卫琦不时往里看。终於，陈舞走出来，有点尴尬地揪着衣角：“对不起，医生说我的声带没问题，是心理原因。”

卫琦难免也觉得失望和沈默，见她竟然为自己生病不断道歉，又安慰陈舞：“这不怪你。真治不好了，我就去告歌舞厅雇佣童工，工伤，职业伤害，精神损失费。一个也别想跑！到时，我们一人一半，你亏不了。”

陈舞那眼泪还没干，先被逗笑了。

卫琦：“走吧。”

去了心理诊所，卫琦坐在长椅上等着陈舞出来。

突然，诊室门被“啪”一下打开，陈舞冲了出来：“我不看了！”不等卫琦问，她已经转身就跑出去了。

卫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叫不住她，便赶快去问医生。见医生从屋内走出来，脸上却是无奈与尴尬：“她大概认为我们收费太贵，时间太长。”

卫琦匆匆下楼，果然见陈舞蹲在楼下哭。

卫琦走近她，她便迅速止住了哭，狠狠抹一把眼泪才擡头。

虽然陈舞竭力压制想哭的冲动，但她嘴唇颤抖，都快压不住了：“我们走吧！我不想看了，我自己回家再试试，会好的。”

卫琦沈默了下：“上去。”

陈舞猛地站了起来：“我不上去！”

她抑制不住哭腔，大声说：“我已经花了你很多钱了，我就是废人，治不好的！他们那都是宰人的，给你希望，拖着你，拖个一两年。到时，病也没治好，钱也没有，我要怎么还你钱？别说什么找歌舞厅索赔了……”

卫琦抱着手臂靠在她边上，擡头望向远处：“跳火圈啊，吞剑啊。天大地大，什么做不了？”她当年欠经纪公司的债，花了她一辈子去还，她也从不绝望。卫琦转头看向陈舞：“我没绝望，你也不可以绝望。”

陈舞一顿，怔怔地看着她。

为了打破僵局，卫琦又说：“再说了，你那点诊金算什么？你知道吗？以前的我，为了拿回我宠物的旧书包，我就可以雇一辆专机。”

见陈舞哈哈大笑，显然觉得她在吹牛，卫琦便拽着她就进了商场。

“好，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90年代的香江已经很繁荣。

铜锣湾，名店云集。

卫琦一进商场，不少人都认出了她，纷纷回头看。

陈舞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多少拘谨，被卫琦拽得踉跄，也忍不住擡头四处看。夸张点说，随便一件衣服都能抵她半年夥食费。

卫琦走在路上，不少销售眼巴巴看着她，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不管她如何臭名昭着，她还是一个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