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夜探顾府
祁王府。
祁王陷入了回忆之中,双眼渐渐空洞起来。
“那日正是我与福晋入宫觐见的日子,待我们回府,府中的侧福晋、侍妾格格,孩子们都已经……故去多时。”
“找遍了府中上下,都没寻到兰裕格格与她的奶娘、丫鬟。”
“若非我们不在府中,祁王这一脉就要被屠戮殆尽。此案关系重大,有目击者确认是天理教暴徒冲击了王府。大理寺便很快接手介入。”
“只是查了几日都没有任何消息,大理寺卿扛不住皇上的威压,便先将失踪人员列为通缉对象,对付一阵。”
“说实话,兰裕一个盲眼丫头生死未卜,谁能想到她竟还能回来?”
此话一出,顾星灿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祁王就当看不见,接着道:“令人意外的是老张竟跑去投案自首,这一下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任我是祁王,也无从转圜。”
“后来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
祁王避重就轻的勾勒了一圈大家都知道的现状。
符玺点点头,瞥了一眼顾星灿,便道:“皇叔节哀,只是侄儿还有一事不明。”
“贤侄但说无妨。”
“若天理教暴徒只为金银财帛,何苦要将满门屠尽?若为寻仇,那为何独独留了皇叔与福晋于世?也并未再次袭击。”
“若真是兰裕格格所为,她都有通天的能耐能屠尽全府,那她要取两位的命应也是易如反掌才对……此案的确诸多蹊跷,奇怪的很。”
祁王一脸担忧的点头道:“贤侄想的正是本王心中所感,那以后连在府中都随身安排了许多暗侍,想必也因此震慑了歹人,也未可知。”
闲话几句后,符玺等人便正式告辞。
祁王目送他们离府后,目光阴沉,低声嘱咐道:“去,看看仙鹤回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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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顾府。
三人设下结界,便开始稍作商讨。
萧商羽率先开口:“祁王身上一股子淡淡的腥味。”
顾星灿点头:“不错,萧师叔我也闻到了。”
他迟疑着却还是说出了口:“那气味与我大哥身上一般无二。”
符玺摇了摇扇子,在房中踱步:“明日去你大哥院中一探便知。”
“对了,你姑姑是贵妃娘娘,不若你明日进宫去求求她救救兰裕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兰裕死了。”
符玺一屁股坐在圈椅上,头仰望着天花板:“如果兰裕在就好了,她能使得出偃术,直接迷了你大哥,进去他的记忆看一看不就都知晓了?”
还未等顾星灿搭话,萧商羽严肃道:“砚云很有可能出事了,我要回去一趟。我已有好几日感应不到他。”
“萧师叔,那你……不管裕儿了?”
顾星灿试探的问道。
“顾师侄,萧某知道你爱慕她已久,但我们更是同门。对你的人品,萧某从未质疑过。有你在此,她很安全。我会尽快赶回来。”
萧商羽伸手拍了拍顾星灿的肩膀。
这一刻,顾星灿觉得自己之前求贵妃娘娘将裕儿送给自己作妾这件事,是如此的卑鄙。
更是无法在此刻道出实情,只能点头顺从他俩的意思:“是,明日我便进宫去求贵妃娘娘。”
“顾星灿,不如,你求求贵妃娘娘,将她带出来一日?或者让我们进去见她一面?我目标太大了,这件事还得你出面。”
符玺边说,边自我肯定的点点头。
“好。我尽全力。”
顾星灿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入夜。
萧商羽已踏月离去,顾星灿与符玺分别宿在他从道前住的院子里。
顾星灿枕着头,毫无睡意。
月色渐凉,他的思绪万千。
原本自以为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忽然发现大哥的杀意涌现,父亲的视而不见,而母亲久病卧床……归家至今都没能拜见到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裕儿的?
也许是她与奶娘之间的真情实感触动到了他?
也许是他们都拥有一个看似繁华的家庭背景,可实际却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又也许根本不需要任何缘由。
只一眼,就渐渐开始为她喜、为她悲。
即便知道她心里有了其他人,也还在心底期待能与她再结良缘。
他在心头一遍遍与自己说:你是为了救她,绝不是趁人之危。
只要能把裕儿救出来,留在身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正当他辗转反侧时,房门“吱噶”一声被人推开。
借着月色,符玺摸黑进了他的房里。
“你大半夜不睡觉又要做什么?” 顾星灿皱眉道。
符玺一脸胸有成竹低声道:“我想过了,夜长梦多,今夜便去探一探你大哥院中究竟有何玄机。我们时间不多了,明日便是第二日了,不能再继续等。”
顾星灿思考片刻:“若我大哥还是往日那般习性,他夜里应该不宿在府里。”
符玺眨了眨眼睛:“那他半夜会去何处?”
“升平署。”
符玺忽然释怀的邪笑起来:“你哥养伶人?”
顾星灿一脸黑线:“这是重点吗?”
俩人轻声伴着嘴翻墙离开了小院,足尖轻点瓦片,半盏茶功夫后,便落到了大哥与大嫂的主屋屋顶上。
顾星灿熟练的揭开一片瓦,便见屋内灯火通明。
俩人对视一眼,暂时先观察一下屋内的动静,再谈如何潜入。
大嫂也乔扶着腰,坐在梳妆台前不断地在椅面上摩擦着,好似在忍耐着什么苦楚,一张俏脸气恼的通红。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进屋,直直跪在也乔面前:“福晋,大公子他,他不在府中。”
也乔急促道:“让你去寻的那个千金圣手女医呢?先带进来!”
丫鬟连忙点头,退出去重新又被带进来一位少女。
“参见福晋。”少女规规矩矩的行礼。
也乔挥手示意丫鬟屏退左右,并将门给带上了。
“福晋有何难言之隐,可如实对绿姝说,绿姝定竭尽全力为您分忧。”
顾星灿和符玺都隐约觉得这个绿姝有些眼熟,却又吃不准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她。
“不必多礼,我如今怀有身孕,临盆在即,可这身子骨越发不见好。这私处竟生出了……虫。”也乔十分羞赧的说道,同时瞥了一眼女医的反应。
只见后者见怪不怪,面色如常。
“福晋,不妨躺下,我来为您诊治一番。”
女医绿姝伸出手,引领着也乔走上榻,挥手落下纱帐,细细开始为也乔诊治起来。
顾星灿与符玺听的清清楚楚,心中不免一个咯噔,从未听过妇人生子还会生虫出来的,甚是离奇。
隔着纱帐,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到了梁上君子的耳中。
“福晋,此虫名为八脚虫,是一种寄生虫。它会引起您感到巨痒难耐,亦会引起患处红肿。多为肝肾二经浊气而成,生此不吉。”
“但无需担忧,银杏无忧散津调擦之,内服六味地黄丸,每斤加蜜炒一两、芦荟五钱以清化源,愈后不发。”
也乔的声音传了出来,辨不清喜怒:“绿姝姑娘,不知此隐疾……是否与大公子有关联?”
此时医女掀开纱帐走了出来,缓步至屋中铜盆仔仔细细的净手:“福晋,病了治好便是,何苦自寻烦恼?”
也乔一把抓住纱帐,脸上面无表情:“绿姝姑娘,素闻你在京中常为后宅宗亲女眷看诊,是京中妇科圣手女医中的第一块招牌。”
“这么多年,从不见你会把哪家的后宅辛秘外传的。我既然寻到了你,便就求一句真话。”
绿姝此刻净完了手,背对着也乔,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福晋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我就冒昧多说几句了。”
说罢她转过了头,面容冷静的对也乔开了口。
“八脚虫乃是脏病,即便是娼妓都未必会得。若是后宅妇人罹患此症,其相公远远不止在外烟花风流这般简单。”
也乔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顾星灿听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大嫂竟是得了脏病?
符玺在绿姝转头的瞬间,忽然想起来了这绿姝是谁!
——她的样貌与柳在溪的眉眼极为相似!不正是迎香阁柳在溪的妹妹柳绿姝吗?
他暗自庆幸今夜果真是来对了,这柳绿姝都在顾云霆院中了,这下人齐了——
顾云霆和祁王身上的气味相似,就差找到那只仙鹤。
那么巧柳在溪的妹妹柳绿姝出现在顾云霆的院中看诊……
看似毫无关联的三人,如今终是找到了突破口!
“那依绿姝姑娘的经验……‘不止在外烟花风流’具体作何解?”
也乔掀开纱帐扶腰下床,刨根问底道。
“福晋,您身怀六甲,不宜动怒。”
也乔抬手喝下一杯冷茶,苦笑道:“绿姝姑娘,在你之前我已寻过数位妇科圣手。”
“此病反反复复,是我不可对外人道的隐疾。从最开始我借用婢女之名,去寻医问药,到如今我直接深夜去寻了你。”
“医女们都十分嫌弃此病,大家都说这是花街柳巷的脏病。”
“可我唯有这一个相公。他既没有侧福晋和侍妾格格、也没有外室。那这病究竟是从何而来?”
也乔坐在那凳子上,痛苦的前后摩擦着,双眼渐渐发红:“如今,我已被此症搅得夜不能寐。我与他说,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可他白日里答应的好好的,夜里却又去了升平署。”
绿姝从随身携带的医箱中取了一盒膏药,递给也乔:“此物乃我自己调配,可用于此症,能舒缓您的痛苦。”
也乔接过药膏,紧紧握住这个雕花木盒:“绿姝姑娘,升平署你知道吗?”
绿姝蹲下拍拍也乔的手背,瞪着那双与柳在溪如出一辙的眼睛望着她:“自然是知道的,升平署里有不少伶人……”
也乔痛苦的闭上双眼:“是啊,那些伶人有男有女……”
有男,有女……
顾星灿不禁扭头看了一眼符玺,符玺又是对着他挑了挑眉:你大哥可以,玩的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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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您正在孕中,切勿忧思过度。深宅大院中类似的事情不少见,大公子正值壮年,自然是玩心重。经我调理一番,保您药到病除。”
也乔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日后,此胎便由你照料。我那小叔子从青城山上回来了,明日开始他便要开始为我诊脉。”
“今日他已为我浅浅把脉,绝不可令他发现我的隐疾。”
原来如此,这才急忙寻了医女上门为自己诊治一番。
绿姝点头安慰道:“福晋大可放心,我已将换洗衣裳带来,自然待您顺利诞下麟儿,我再离府。”
也乔满意的点点头,开口唤婢女将绿姝带出去。
听着绿姝离去的脚步声,也乔立刻为自己抹上了药膏,刹时她的表情整个放松了下来。
忽而她奋力将梳妆台上所有的妆匣全部推倒在地,大口喘着气,闻声而来的婢女立刻跪地求饶,连声请福晋息怒。
也乔冷笑着,大口呼吸着:“那只仙鹤在何处?每次那只仙鹤一出现,夜里云霆就不知所踪。”
“待我找到它,我定要一片片将它活剐了!我看他和那些娈童还如何联络!”
仙鹤!
那只萧商羽看到的带着妖气的仙鹤!
她癫狂的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捂着嘴流泪,最后趴在桌上抽泣着睡了过去。
婢女们这才敢上前,将她扶到床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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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大内天牢。
我又一次将嫡母带来的水从头上浇下,抹了一把脸。
脸上这些鳞终于悉数消退,只是这身衣服也已湿透。还未等我呼唤狱卒,便听到女子细碎的脚步声从牢房外走来。
“娘娘要提审你。”
是那日为我点守宫砂的那个宫女。
狱卒打开牢房后,她为我披上黑袍,在她身上毫无妖气。我想她是真的要带我去见贵人,于是便跟着她走出了牢房。
刚走出牢房,她便领着我进了马车,坐了好一会儿车,又被要求下来走了很久的路。最后她将我领到了一处干净的房中。
“兰裕格格,您先在此洗漱一番,再与贵妃娘娘相见。”
“是。”
此事正合我意,幸好身上的鳞已洗漱消退。
如此我便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干干净净洗漱了一回,换上了一身干爽透着馨香的布衣,又绞干了头发。
如此披散着发,静静等待着贵妃娘娘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