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人生几度秋凉（贰）

司情绝望的对着我的背影大喊：“喂，你别去！”

我冷漠的回头望向这个散着微弱仙气的小仙女，冷眼道：“管好你自己。”

随后转身向前，步履不停。

没有人再跟着我进来。

仗着身手好，便一头没入已在好些地方燃起熊熊火海的妖山。

司情撕心裂肺的声音再次从火海的另一端传来：“青懿！你快回来呀！”

我来此地，便是为了完成敖钦的任务，不是来与她们闲话家常的。

在这耽误的时辰已经够多的了。

我的眼中绽出光芒：一定要尽快将旱魁子献的项上人头带回南海。

我孤身一人，小跑着往山林深处寻去。

在此地，神力受之制已所剩无几，我不得不强行催动腹中避水珠，闭上眼睛，通过嗅觉去探测她可能躲藏的地方。

只是浓烟滚滚，不断干扰着我前进的步伐。

还没走几步，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便被烧的从高处断裂下来，笔直横卧在我的身前。

若再多向前一步，我想即便没交代于此，也会伤个好歹。

如此，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单手捂着鼻子，在这种情况下眼睛显出蛇瞳，不断找寻着可能的痕迹。

再次催动避水珠，借力往上一攀，我勉强跃到了一棵树的树冠上，半蹲着眯着眼睛往下望去。

妖山这火，起的太突然，也太密集，好多人都来不及逃走。

如今这片山在转瞬之间已是浓烟滚滚，很多人都捂着嘴被烟熏着熏着便体力不支倒地，再也醒不过来。

凡人，真真是脆弱无比。

可我要找的旱魃子献又身在何处？那抹衣角，我想不会有别人。

分明刚刚我亲眼见她进了这妖山火海，怎的转眼间就踪迹全无呢？

她的术法难道不受此地约束？绝不可能。

那她是如何做到完全隐藏身形与踪迹的呢……

我快速在心中思索着对策。

火，干旱，旱魁，子献……

她，究竟会躲在何处？

到底，在哪里？

我凝眉快速一边边在心中思考着，有些事死活窜不成一条线。

望着着底下一具具新鲜的尸体，我忽然想到了……

旱魁能控尸。

若我是她……所以……她要去的地方……应该是……

乱葬岗！

我心下大定，露出胸有成竹的狞笑。

“子献，我想，该是时候让我寻到你了。”

极速催动避水珠，提起一口灵气向上高高跃起，踩着燃着烈焰的树干上不断变幻脚步前行。

若叫我在这纷乱嘈杂的环境中寻得她的踪迹，是很难。

可若只是寻个乱葬岗，那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约摸半盏茶功夫后。

我踩着湿润的焦土，独自来到了一处位于山内的乱葬岗边上。

此间尸横遍野，臭气熏天。

可我隐约有种预感，或许今夜我就能在此寻到她。

我轻轻走着，此处已没有半点火星，只剩下焦黑湿润的土地。

显然，此处之前也经历了那场妖山上突如其来的火。

可为什么会灭的这般快，这般彻底呢？

我开口朗声唤道：“子献，别躲了，出来吧。”

“我知道你在这。”

“好歹我追了你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见一面了。”

随后我故意不再隐蔽脚步声，在夜深人静的深夜，我的听觉与嗅觉更为灵敏。

若她真在这里，我定能立刻发现。

无人回应。

此地静的令人心慌。

若是常人，怕是恐怕早被此处这鬼气森森的环境吓破了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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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魁子献紧靠在一片残垣断壁后，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竟没想到活了那么久，会有一日，被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姑娘逼至绝境。

寻了我一路，誓要我的命。

敖钦，你杀了我第一次，如今竟还要杀我第二次不成？

可是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就连呼吸也不敢，自然她早已化作旱魁，也不需要再呼吸。

她明明不再有心跳，不再有温度，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可为何会感到恐惧？

是因为即将要再被杀一次吗？

是不是真的就会灰飞烟灭，不再存于世间了呢？

是因为，真的怕死吗？

还是因为，不甘心呢？

她不知道，心中只觉恨意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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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之前。

众人都端坐在洞穴中，或躺或靠，连日来的惊恐与饥饿消耗了过多的体力。

连带着对未来的绝望，看上去一张张麻木的脸孔，非常无助，叫人心疼。

“你要去哪儿？”

当我立起身准备悄悄出洞时，身后城隍大人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低沉着声音问道。

我微微转身：“何必多此一问？”

她被我噎得无话可说，索性也放下多管闲事的心情，嘱咐道：“多加小心。”

我不再应答，直接绕开横七竖八的凡人就出了洞。

外头的雨早已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水腥气，潮湿的气候令我很是享受。

才刚出洞没几步路，我眼珠往身侧一瞥，鼻翼翕动。

有生人气味？

下意识的抬手便向一旁击打过去——

一陌生男子穿着士兵服饰，身上血迹斑斑，杂乱的头发黏糊糊的在一处，面目难辨。

他被我击倒在地，直接昏了过去。如此大的倒地声，直接将洞穴里浅眠的众人给惊醒了。

大家恐惧地瞪大眼睛，互相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一人胆敢往外走。

难道是鞑子寻来了？

几个胆小的瞪着眼睛，眼泪就流了下来。

城隍大人蓄满弓弦，示意众人噤声，一步又一步稳稳的往外头探去。

当她的长弓对准地上那人时，我腾空挥手掀开那人遮挡在面部的头发问道：“认识吗？”

她见此人只身一人，便收了长弓，挥手间用树枝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不认识，看上去像是新朝的人。”

我随意应道：“那杀了便是。”

城隍大人沉吟片刻，显得有些犹豫。按照我对她的印象，她定会狠狠驳斥我，这下倒是奇了。

“怎么了？”我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抬头看我一眼，挑眉道：“你说这人，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她又接着说：“这个地方，我是下了术法的，常人便是走过都看不到。”

我凝神想从这男子身上看出些端倪，不过他看上去就是个凡人，身上既无法力也无法器，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是不是你的法力受此地大阵压制，所以术法也被削弱了？更何况，他未进门，是在门口被我击倒的。”

城隍大人不置可否，只是她倒是比我想的有办法。

只见她挥挥手，将树叶上那些未干透的雨水抖动落下，浇了地上那人一头一脸。

不多时，那人便一脸惊恐双手抱头，跪地求饶。

“别杀我，别杀！”边说着边往后缩。

这种焦虑和惊恐倒的确不像是演的。

我蹲下靠近他的身边，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凡人的味道和……尸臭。

城隍大人手中的弓早已蓄力拉满对准他，眯着一只眼睛，连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你们队伍里除了你，还有谁在后头？”

那人见气氛忽然间剑拔弩张，尽管被绑着，还是直起身子“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道：“女侠明鉴！”

他可不想刚借尸还魂又莫名其妙被杀一次，脑筋快速转动起来，口中胡乱的解释着。

“女侠饶命，我只是个小兵，我也是被强征入伍的，我我…… 我也不想来的，谁知道刚入城他们就搞什么小队制，我在里面已经是回回垫底，惹得队里其他人不满……”

他继续咬牙道：“现下城里粮食短缺，他们为了节省粮食，直接杀了垫底的扔乱葬岗。”

“是我命大，挨过了灭口，这才撑着一口气……逃到了这里……”

他说的半真半假，根本无从考证。

他当然也不知道这具尸体具体是怎么死的，但他在城内悄摸晃了一圈早已摸透了士兵们现在内部施行的军令。

倒也不算瞎说。

一阵窒息的沉默，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洞穴内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想到那些鞑子破城后的所作所为。滥杀百姓，侮辱妇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桩桩件件，都是众怒难平。

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

“杀了他。”

接着，接踵而至，又有一个人说：“对，杀了他。”

就连疯魔的老道长都跟着如幼儿一般，边拍手边道：“杀了他！杀了他！”

他在洞外听的一清二楚，内心慌的不行，连连磕头求饶道：“女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真不是个坏人……”

我不想听他再多啰嗦一句话，纯纯耽误我的时间，便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给提了起来。

提至半空，他已双脚乱蹬，喘不上气。

城隍大人的长箭也近在咫尺对着他的头颅，一刻也没有放松。

他青紫的脸上布满汗珠，生生憋出几个字：“我……我能……帮……帮你……们……”

“咳咳……出……城……”

最后几个字吐出时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加大力度，想立刻了结他的鬼话。

城隍大人开口制止我，不容置疑道：“放开他。”

我瞪了这男人一眼，松开了掐住他的手。

他落地便拼命咳嗽起来。

城隍大人用长弓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问道：“如何出城？”

那人扭动着自己的身躯，靠到洞口大口喘着气。

“援军马上要到城内，届时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他不算傻，要活下来还要完成主人交代的使命，他就必须万分小心。这山洞里的平民对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满怀敌意，说不定刚进洞就要被他们暗算。

必须先让他们明白，不能杀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所以，究竟如何出城？”城隍大人已经失去最后的耐心，语气中带有威胁。

“我认得与援军联络的那些人的脸。”

“若是我们换上将士们的衣裳，再用板车将这里搜刮的东西运出城去，那剩下其他人便可以通过板车底下藏着运出去。”

他急急忙忙一鼓作气全说了出来，见我们二人脸色不变，又急忙描补道：“你们不能杀了我，他……他们认识我！”

城隍大人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威胁道：“若是敢骗我，一样要了你的命。”

说罢便将他独自留在山洞外，她转身就入洞去了。

我也不再多作停留，开始往其他方向寻找汉魁的身影。

这座妖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凭着父亲给我的信物，要寻她还真是不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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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满山寻找着子献的踪影时，忽然山脚下扬起滚滚浓烟。我皱眉往那处踏着树干前行，却没想到我眼前的火势已控制不住。

明明是才下过雨，怎么可能烧的起来？

等等，这是油的气味。

有人放火烧山！

如今我的法力不足，无法幻化出水流破灭此火。只得连连后退几步，可要千万小心别被这火撩到了。

祸不单行，这里火势渐盛，转头发现林中也扬起大火。

我沉吟片刻，想到那个半点法力也无的小仙娥，还是先回去吧。

还没回到那山洞口，便见到城隍大人扶着那些凡夫俗子纷纷往山下走去。

我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阵，并没见到那人，便开口问道：“那人呢？”

城隍大人还没做什么反应，就见司情一头灰头土脸的样子从她身后闪出，连带着她肩膀那只不同寻常的灰鸟一起开始控诉起来。

“有人放火烧我们……呜呜呜……我都被烧痛了～！”

老弱妇孺看上去已经被连日来的变故给折磨的麻木了，人人都是一脸常色。

城隍大人摇了摇头：“那人不见了。”

我凝眉道：“是他放的火？”

“不见得，这火势来的很怪，非人力可为。”

非人力……难道说……

我立刻旋手化出冰刃，眼神直勾勾的就往洞穴门口去。

司情一把拉住我：“青懿，你别去了，我们现在要下山……”

闻言，我的脚步一滞：“有人放火烧山，下山那条路……走不通了。”

此言一出，连带着城隍大人面色都变了。

她还想与我说什么的时候，我忽然在这滚滚浓烟中见到一个跳跃闪烁的衣角。

难道说……

我义无反顾的推开司情的手，就要跟着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