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回头成一笑

我化作一朵白蝶拼命逃出府中，寻着来路，盼望着能回到东海之中。

计蒙他应是能回去的吧。

毕竟他是四方水神。

可奈何天半点不遂人愿，后头沙沙声不止。

他们寻着我的气味很快就会追赶上我。

我脑中一片乱麻。

忽然心生一计。

调头立刻飞向婆婆所在的小渔村中，那里多有产妇，气息混杂，适合躲避。

打定主意后，我便立刻往那处振翅而飞。

使出神力，没多久便到了，只是村口围着好多人，还有身着官服衣裳的人，好似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管不顾，一头扎进了村中。

可当我进去后，立刻就被刺鼻的血腥味震住了。

这里……

在我们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个村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人味。

正当我飘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就听到了一丝丝动静。

——有活人？

我立刻往那处飞去……

“小和尚，你快滚吧！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吃了你吗？”

美人面的声音又出现在我的头顶，我心中暗叫不好。

真是何处不相逢！

此时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万般无奈下，只得停在原地了。

我轻轻收翅，躲在草丛中，双手紧紧抓住杂草，攀附在草根上。

只见一身材魁梧，眉清目秀的和尚双手合十，头戴斗笠，正面对美人面。

“玉阑夫人，当初蚺族将灭，南海大乱之时，我受庄妙善之托来替你解围。”

“你曾应许过，只求活命。可如今，贫僧看你，身上背负性命颇多。特来相劝。”

美人面被他话中带着的佛音震了片刻，狞笑起来。

“小和尚。你们何曾懂我的苦难？”

“蚺族才应是南海之主！”

“我爹由蚺化蛟，又化烛龙。为守幽冥之所，已付出一切！”

“我与敖钦本是一对，可他使计令我母亲惨死，逼我父亲再娶，又将我长兄斩杀，害我三妹与妹夫阴阳两隔，断我幼妹姻缘，欺我幼弟……”

“此间种种，玉阑自当甘愿弑神食人，将自我献祭！”

“即便化作如此模样，也誓要将他碎尸万段！”

美人面说到最后，怒吼中带着强大妖力。

我死死抓住草根，才没有被飓风刮走。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所以，这名唤玉阑的美人面……竟是白磬臣同父异母的姐姐？！

难怪计蒙与明歌曾有一段情。

那时的明歌应也是出身名门，只可惜命运弄人。

只是……

那时父亲分明与我说的是，因为旱魁子献大破结界，烛龙大人与夫人以身献祭，才会……

和尚睁开狭长双眼，声中带着威压。

“万事皆有因果。玉阑夫人你以人为食，已闯下滔天罪孽。万望回头是岸。”

美人面闻言冷笑：“那敖钦呢？”

“妖杀人，便是罪孽。”

“神害人，便无法无天。”

她的眼中充满血红：“若是庄妙善不推波助澜，当年我身死轮回，便百怨皆消。她救我全族，却又让我忍辱负重。这叫我如何忍得？！”

“这次还是庄妙善……遣你告知我青懿的身世……你们在其中的图谋，半分可不比我少！”

我的瞳孔瞬间变大，我的身世？！

观音知道我的身世？！

我究竟有何身世？

和尚十分平静，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单手持一串佛珠：“玉阑夫人此言差矣。佛道本是一家，从未争过什么。你的遭遇令人怜惜，上天有好生之德……”

还未等他说完，美人面已呵斥道：“虚伪至极！”

“若非你告知我敖钦为了扶持青懿这个蛟女上位已耗尽半生修为，我与幼弟又岂能筹谋到这一步？！”

什么……

蛟？

我竟是……蛟？

这怎么可能呢？

和尚忽然出言道：“玉阑夫人，请慎言。”

美人面听到此言，迅速凑近我的面前，阴笑道：“哎呀，这不是我们南海龙宫的小公主吗？”

“如何会在此呢？”

“你……都听到了吗？”

她一双灰绿色的眼珠中闪烁着狡猾神色，看来她刚刚是故意将那番话说给我听的。

此时再躲亦是无用。

我不再隐蔽气息，泄出龙气，旋身化作人形，面容冷峻正对其二人。

和尚见我在此，微微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们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美人面摇晃着脑袋，舌尖舔舐着嘴角答道：“自然是真的。”

我向前一步，双目凝视闭目的和尚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一句，问的是庄妙善与眼前的大和尚。

和尚拨弄着佛珠：“施主又何必再咄咄逼人。”

我的眼中显出蛇瞳，手中紧握蛟鞭。

——我治不了美人面，我还治不了你个死秃驴？！

美人面见到我杀气四溢，笑着往旁退去，口中仍然说着风凉话：“小和尚，今日你捅了马蜂窝了，此事可与我无关，哈哈哈！”

和尚再次睁眼，蛟鞭已破空抽向他的身侧。

他疾速往身旁退去，手中越来越快的拨弄着佛珠，口中念叨着：“波耶波若蜜！”

“我就是南海应龙女！你这秃驴信口雌黄，今日我不杀你，我枉为青懿！”

我在心中一遍遍自我说服与安慰着，我爹就是敖钦，敖钦就是我亲爹。

你们要造反，所以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一切都是为了挑拨我与爹之间的关系！

我做的所有不是为了父亲，是为了南海！

是为了，南海！

和尚再不搭理我，只是一再退让。

他对法术并不精通，几番躲避下，还是被蛟鞭抽到脸颊。

从这一刻开始，他便已落下风。

蛟鞭已然被我使得出神入化，每一鞭都带有神力，没多久他便败下阵来。

他是肉眼凡胎，自是比不得我们。很快便跪倒在地，无法动弹。

身上已无一块好肉，我为泄愤没有少抽他。尤其那张目空一切的脸，生生被我抽烂了。

待一柄长柄冰刃直指向他的喉头时，他才趴在地上抬头挣扎的看向我。

从始至终，美人面在一旁都笑脸盈盈，仿佛和尚与她毫无关系。

“我且问你最后一遍，若我非南海龙女，那我是谁？”

“真正的龙女，又在何处？”

和尚濒死还露出慈悲神情：“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对我就是不可说，对她一切皆可说。对南海，即将发生的生灵涂炭，你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和尚倔强道：“万法皆有因缘。”

我再不与他诡辩，甩出一个剑花。

“今日你死在我手上，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因缘！”

语音落地，冰刃由上向下刺入他的后脑，将他钉穿在地上。

和尚抽搐了几下，脑浆迸裂，便再也没了动静。

就在此时，我感到了白磬臣的气息从身后将我裹挟。

他握住我的手，慢慢松开了冰刃。

我垂目，试探的问道：“白磬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并非龙女？”

他握住我的手。

“你就是你，是否龙女对我不重要。”

说罢，牵着我就往回走。

我的心空荡荡的，感到非常不真实。

而心头笼罩着的七彩光芒，开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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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面凝望着和尚的尸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小和尚，你以为你能成佛。”

“你以为你玩弄世间万物。”

“但你可知自己还有半生的妖命？”

“庄妙善他能算的出吗？”

“呵呵呵……”

说罢，猛然朝尸体吸了一口，便见一人形魂魄拼命挣扎，却还是被美人面吸入腹中。

美人面打了个饱嗝，悠然自得的化作一阵烟雾回到东方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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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府。

“难道我当真是蛟吗？”

此刻我面对他，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白磬臣稳坐在我身前，反问我：“你从何时开始怀疑你并非龙女？”

我垂目不语。

他伸手抚摸上我的脸颊，凑近我道：“是蛟是龙，都不重要。”

“我背负的血海深仇，你应该已经知晓了。”

我点点头。

“玉阑姐姐是我父亲与第一任夫人生的孩子，她与敖钦有过一段情。敖钦逼的她母亲自刎后，父亲才娶了第二任夫人，生下了我。”

我终于开口，艰难道：“所以你早就知道美人面是你的姐姐。”

“东海蚺的鳞片也是你故意放给探子的，对吗？”

“美人面将我们扣住，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对吗？”

“所以……是……爹派你来的，对吗？”

白磬臣没有否认。

他神情坦然，全盘托出：“没错。”

“青儿，你与我术法相当。若我夺位，杀了敖钦后，你的封印自当解开。”

“到了那时，你便会忆起所有。”

“届时你就会明白，我才是真心实意对你的那人。”

“你也会明白，南海我一定会将它守护的比现在更好。”

封……封印？

见我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时，白磬臣伸手凌空扶向我的额间。

刹时，一道金色封印在我的额头上显现，将我的刘海吹的浮起。

一时之间，再由不得我不信。

我的记忆中，竟真的有封印！？

这一刻，我脑海中所谓的信念开始松动，伸手摸上那道封印。

——是爹的气息！

爹究竟封印了什么记忆？

我的心开始慌的不行。

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难道那红衣女根本不是我的梦境，而是我的记忆？

白磬臣见状握住我的手，面容真诚对我道：“青儿，我知道你现在很乱，你好好平静平静。”

“诞下龙子之事，我会等你心甘情愿。”

我敷衍的点头。

心乱如麻。

在他即将离开之际，我反手拉住他的手，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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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计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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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蒙浑身都被汗浸湿了，他倒在地上，直喘着粗气。

堂堂四方水神，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吧？

他的真身已渐渐受到蚀骨线的蚕食，想必不久以后天宫的人也会发现，只怕到了那时……

一切已无力回天。

一定要尽快逃出去！

可明歌也不知下一回是何时来，这蚀骨线她也不一定能解开……

正当他万般焦虑之际，耳朵一动，竟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前来。

他立刻将头扭向门口，静静等待着来人。

……

我轻轻推门进入。

乍一见到被捆的严严实实只剩一颗脑袋的计蒙，着实吓了一大跳。

这待遇，还真是男女有别啊……

顺手关上门。

“计蒙，我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真正的应龙女，现在何处？”

计蒙心漏跳了一拍，瞪大双眼，没有作答。

我心中一窒，神色镇定道：“哥，原来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并非你的妹妹啊……”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青懿，你究竟知道了什么？快来替我松绑……我们快快回南海去……”

计蒙眼见青懿还是自由身便想，不管如何先松绑再说！

我深吸一口气，面色转为冷凝：“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计蒙，我们的确也是时候该回去南海了。”

从我的身后闪出白磬臣的高大身形，他同样居高临下的望着计蒙。

计蒙此刻方才明白过来。

“白磬臣，是你！你竟要夺位？！”

白磬臣面无表情，单手揽住我的腰间。

“现在，你相信了吗？”

“计蒙、敖钦，他们都在骗你。”

“真正的应龙女，根本不是你。”

我双目无神，思绪混乱：“你们，都在利用我。”

计蒙张着嘴，硬是憋出一句：“青懿，你别信他。”

他俩各执一词，只是计蒙的话软弱无力。

一枚骨戒，忽然递向我的面前。

“青儿，你可还记得这个吗？”

白磬臣本是十万个不情愿，可事到如今，要令青懿完全信任自己，他已别无他法。

我缓缓伸手，握住这枚骨戒。

闭上眼睛，心中酸涩难耐，很快两行珠泪滑落脸颊。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心中已有决断：“我的护心鳞，为何在你手中？”

“这枚骨戒中的凡人气息，又是何人？”

此言一出，白磬臣心中更是嫉妒、怒火、酸涩……百感交集。

她，竟将护心鳞都赠予了那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