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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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扭曲又兴奋的人们，我的鞭子没有留情面，颇有横扫千军之势。
萧商羽的软剑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丝毫未被眼前的人形迷惑住。
足尖轻点，在这一番单方面的厮杀中，我们先后踩着栏杆飞身上了戏台，恍惚间，堂下一片寂静。
来到此地后，我的脑子都已经不够用。
面对空无一人的戏台和戏院，前面的一切又好似黄粱一梦。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令我们放松一丝一毫。
我凝眉，又不自觉的在心中盘算起来。
以往经历的战役，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可至少是有先后因果的出招，见招拆招，并不觉有多难。
可这一回，所谓的虚空妄地让我根本参透不了其中玄机。
萧商羽见我面露难色，不再卖关子：“青懿，恐怕敖钦已经躬身入局，第一幕中的龙爪应是他本尊。”
我已经确认，如此凌厉的招式，除了敖钦不作他想。
“可是，那是顾星灿的脸。”最后令我晃神的那一瞬，顾星灿的脸我永远无法忘怀。
“或许，顾星灿也会抓来了这里的某个角落，又或许只是幻术。”萧商羽皱眉分析道。
我试着演算起来。
“若我是敖钦，就不会兜圈子，为何第一幕每次他杀我以后都要继续循环轮回？第一次杀死我以后，就可以结束了……”
萧商羽瞬间抓住了这其中的破绽：“说明他并非本尊前来，杀一次根本杀不死你。又或者，有人在阻止他杀你。所以他必须用这一幕幕的不同剧情，来扰乱我们的思绪，再一次次将你的心神折磨殆尽，最后将你杀死。”
我冷笑道：“的确是像敖钦的路数。那这一幕又是因何而来？”
此时，后台传来女子的唱腔——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一把掀开帘子，冰刃直指梳妆台上正在梳妆的戏子，她从镜中回望着我。
没错，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完全无视萧商羽的存在。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这人毫无气息，定又是如那些妄念幻化或者纸人一类的东西吧。
我的耐心本来就不好，进入虚妄之地后，对敖钦的杀意成倍增长，本想将他留在最后，如今我已彻底失去耐心，逐渐变得疯狂。
萧商羽一言不发，只是将我护在身后，作出防御姿态。
那戏子的眼神平静如水，半张脸已布满油彩：“此地为虚空妄地，由三界妄念凝结幻化而成。我们身处的戏台名唤‘阴阳戏台’，便是为这些孤注一掷的亡魂妄念唱最后一场安魂曲，好叫他们放下执念，翩然离去。”
萧商羽厉声道：“你是谁？！”
他心中快速掠过无数猜测，心不自觉的开始发慌起来。
此人非妖非人，难不成是神？
可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还没有想清楚这些，下一个妄念又起，若是这戏子发难，我与青懿能招架的住吗？……
戏子转过身，走向我，柔声道：“不如听罢这一曲，我们慢慢聊？”
我对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令我想起了唐嬷嬷。
萧商羽一直护在我的身前，直到戏子就着半张油彩直接上了台，直到台下忽然掌声雷动，直到人影憧憧，直到一束光从上照下，直到她甩了甩水袖，开始吟唱……
后台也忽然多了许多戏子，奔来往复，化妆的化妆，穿衣的穿衣，一片繁忙。
我沉吟片刻：“他们都是亡灵，像是瞧不见我们。”
“那个戏子，是关键。不可大意。”萧商羽意有所指，目光紧紧盯着戏子的背影。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悔前尘……”
听着戏中词，我不禁泪湿衣襟，好似我就是这戏中人。
萧商羽伸手轻轻擦去我的珠泪，将我搂住低声道：“这戏子，定是关键，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我嘶哑着喉咙，带着哭腔：“出去？还没杀敖钦，如何能出去？”
萧商羽眼见怀中佳人通红的眼圈，妄念又一次自心底而起，他死死按耐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命令道：“先出去，此地过于诡异，待获得神位，我随你一道杀去南海。”
我没有做声。
“这才是今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随着曲终人散场，这里又化作一片虚无，就连这阴阳戏台也随这曲化作灰烬。
再回身，这里又化作一片田园景色，血月不变，唯一奇怪的便是头顶像是波涛一般，水流暗涌，景色神奇。
那戏子正立在我们面前。
随着她转身走来，身上的服饰一步一消散，缥缈烟雾由上至下的将她包围，刹时立在我们眼前的赫然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神只——
她的头上簪着金龙簪和凤簪，凤鸟口中衔着珠结，期间缀满珠翠。身穿暗红色鞠衣，袖口绣有金色腾龙纹，衣袍加青色霞披，一副雍容华贵的妇人姿态。
萧商羽再不迟疑，单膝跪地叩拜：“草民拜见承天效法后土地只，后土娘娘。”
我眯起眼睛。
传说后土娘娘才是地府之主，更以自身化六道，建立地府后坐镇其中，就连酆都大帝都臣服于她的麾下。
她竟这么巧，就在这虚空妄地之中？
后土娘娘一开口就震惊四座。
“那一曲《锁麟囊》是我为你而唱。青懿，凡间种种皆是历练。如此间妄念一般，朝生暮死，无需执着。所谓生路，便是：妄念若起，知而勿随。”
妄念若起，知而勿随。
所以第一幕的稚童出现，生路便是不要跟着他走。
那第二幕则是……
“你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我狐疑道。
后土娘娘撇开跪在一边的萧商羽，径直朝我走来。
“数千年前，我将地府诸事托付给酆都大帝后便开始云游四海，偶然间我随身携带的一对龙簪竟隐隐生出灵性，我便顺其因缘，将其投入六道之中助其化形。无人知晓我隐世在此……自然我也并不清楚外头发生的诸事。”
我望着与我面容隐约有些相似的后土娘娘，诧异道：“我与毓曦……是那对龙簪？”
后土娘娘柔和的笑道：“不错，也许是灵力不足吧，没想到你们竟落到如此境遇。”
萧商羽跪在地上，脑子已有些转不过弯，所以敖钦使计引我们入境杀之，恰逢后土娘娘在此，救了我们？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自从你踏入此幻境，我便感应到了你的气息，见那小小龙王确有杀你之意，我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她转瞬已来到我的眼前，双目如一汪秋水。
“为何不能坐视不理？”我木讷的问。
这才是我真正母亲，对吗？
她伸手抚了抚我鬓角的发丝：“你离神位一步之遥，已渡过五苦十途，我自然要护你，你与毓曦，如我亲生女亦不为过。”
我的话梗在心头，有口难开。
我很想问，那你之前为何不来护我？但也知这是没道理的事情，便按下不语。
“可是，毓曦已死……”我又想到惨死的毓曦，咬牙道。
后土娘娘摇了摇头，抽出头上的双龙发簪：“你与毓曦，神女双魂，她失去了灵力回归成了龙簪罢了，并不代表神魂消散。”
我伸手接过这支毫无光泽的发簪，这是……毓曦的神魂？
“出去以后，你将这支簪子交给庄妙善，毓曦的后半段机缘便在她那处。”
听到她的嘱咐，我虽还是不太懂，却应下了。毕竟得知毓曦未死，无论如何我都松了一口气。
“转轮王前几日来寻我，道是算到了有我的凡尘缘即将应劫，我还道他又借机来与我闲话。没想到这几日我便感应道交，你们被引入了此地。”
萧商羽心中暗自感叹：果然又是老哥哥救我，回头定要送他几壶好酒。
“青懿，见簪如见我。天宫地府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你该知晓要怎么做。”
后土娘娘面容冷峻的对我道。
我心中一个咯噔，她这是在暗示我？
我握紧这支双龙簪，意有所指：“我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我还未去寻南海的仇，敖钦先派人要来杀我，这一笔笔的账我都要讨回来。”
她点点头：“合情合理。”忽又朝我眨眨眼：“所以，这支簪子你可以晚些交给庄妙善。”
萧商羽：我现在知道睚眦必报这个性子到底青懿是随了谁了……
我忽然心中有了底气：“还请娘娘告知敖钦的下落。”
后土娘娘闻言，沉吟道：“此处乃是颠倒世界，上头便是忘川河底。你与天帝那老儿的赌约，夜长梦多。至于那敖钦，他的分身已被我扣下，待你出去自去南海寻他便是。”
她思考片刻又补充道：“虚空藏菩萨借宝地予我隐世，可不敢在此地造次。”
我们各自心头都是一惊，头顶竟是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