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3【分寸】
仔细回忆了一番,小护士后知后觉地摇头:“没有。黑山医生的办公室是一座套间,外面是办公桌,里间有用来休息的床榻。我送咖啡过去的时候,内外之间的门半掩着,他在里面我在外面,所以……”
回忆到这,小护士话音一顿,忽然感觉这话题的走向不太对劲。
她连忙补充:“但是,但是黑山医生当时确实跟我隔着门对话了——我认得出他的声音,绝对是他本人!”
江夏:“其实我刚才出门的时候,顺路去黑山医生的办公室拜访了一下。那里的里间除了床榻,还摆放着一只床头柜,床头柜上有一台能够外放声音的座机。”
“座机……”目暮警部跟侦探老弟心有灵犀,一下明白过来,“难道案发当时,跟护士小姐对话的时候,黑山先生并不在办公室里,而是身在别处,用座机跟屋里的人说话?”
江夏点了点头:“为了今天这场谋杀,黑山医生让自己养成了每晚11:30喝咖啡、并请护士把咖啡送到他房间的习惯。”
“今晚11点出头,黑山医生用事先准备的电话卡和手机给自己的座机拨去一通电话,接通后按下了座机上的扩音按钮。
“之后他赶到山田先生病房对面的房间,掐着时间杀死了被他约到那里的白井医生。
“确认对面的人看到了这一幕,黑山医生关上了房间的灯,摸黑把投影仪放下。
“很快,护士小姐把咖啡送到了他的办公室。黑山医生一边从现场撤离,一边用手机隔空跟她对话,营造出了自己身在办公室里间的假象。”
说到这,江夏看了伏特加一眼,像是感慨对方的运气不错:“其实黑山医生原本想要使用的,应该是一些成功率更高的栽赃方式——比如杀死白井医生以后并不着急离开,而是躲在门后,等山田先生进门时突袭弄晕他,再拉过他的手,让他握住死者背后的匕首,以此在匕首的把柄上印下指纹……”
伏特加:“?!”
江夏赞许道:“不过在前不久的银行劫匪事件里,山田先生英勇地放倒了一位挟持他的劫匪——或许是被这一幕震慑,黑山医生觉得不能硬来,于是改成了更麻烦一些的方法,也就是现在这样。”
众人听的一阵唏嘘,纷纷感慨黑山医生的阴险狡诈。
可这话落在伏特加耳中,却完全变了一番意思。
伏特加:“……”你小子原来是想这么对付我?!
想想自己冲进案发现场时的状态,又想想如果那时有人从背后偷袭自己……
伏特加的冷汗悄然落下。
“还,还好计划改了,否则就算我洗脱嫌疑,也会在凶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而那指纹则会被警方当做档案留存,成为难以抹消的痕迹,一旦我……”
伏特加想着想着,忍不住滋滋冒起了香草冰激凌:“好狠毒的医生!话说回来,竟然能忍住了没有采用这种落井下石的方式,难道乌佐还真像大哥说的一样……很有分寸?”
这个念头闪过,伏特加陡然一惊:想想曾经经历的各种爆炸,想想自己拿出十二万分的谨慎才艰难避开的多重陷阱……或者往近了说,想想前几天劫匪抵在他脑门上的蓄势待发的枪支——有分寸?这算个鬼的有分寸!
“唯一的区别就是,如果我的指纹因为乌佐设计的案子而暴露,那么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在泄露组织的信息。”
伏特加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对那个小阴比放松警惕:“也就是说,那小子就算有分寸,有的也不是留我一命的分寸,而是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分寸!”
伏特加头脑风暴的时候。
旁边,沉默的黑山医生也进行了一场脑速不亚于他的思考,并留了一通分量不亚于他的冷汗。
黑山医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从语气和神态来看,这个年轻的侦探不像是在推测,倒更像是亲眼看到了那些场景,此时正在把它们原样复述出来。
一想到自己自认隐秘地做着杀人准备、愉悦地举刀杀死仇家的时候,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静静在身后看着他……他就忍不住背后发毛。
“……不,这怎么可能!”
黑山医生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调整着自己的心态,他在心里低声嘀咕:
“我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就算提前做过心理建设,也难免觉得紧张,一定是这种紧张影响了我的判断——对面可是一个名侦探,如果他真的看到了,怎么可能静静旁观?肯定早就热血地冲上来制止了。
“退一步说,就算他不是那种热血的性格,我作案的时候也已经确认过周围的情况,不可能被人或者被隐藏的摄像头目击到……哼,这小子没准是故意装出这种作态,想以此来诈一诈我——居然敢跟心理医生玩心理战,真是自大啊。”
黑山医生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摆出了从容的长者姿态:“小同学,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你说的那些手法乍一听仿佛很有道理,可实际上,那只是千万种可能当中的一种。
“虽然伱不信,但案发时我的确就在办公室里,那时我正在接一通匿名人士打来的抱怨电话——身为医生,难免有治不好的病,也总会有病人和家属来找我抱怨。我不想让同事到我被训斥时难堪的模样,所以才躲在里间接听电话。”
“如果你真觉得凶手是我……”黑山医生笑了一声,终于难以藏住对对面侦探的怨念,“那就拿出我是凶手的实际证据来,而不是在这里显摆你那些乍看很有道理,实则破绽百出的推理。”
江夏耐心听完他的反驳,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转头跟旁边的警察低声说了几句话。
鉴识科警员点了点头,小跑着取来一只物证袋。
黑山医生蹙眉看过去,目光陡然一顿——透明的物证袋里,赫然装着一只速食食品的空包装,以及一盒已经喝干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