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风起云涌
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微风吹拂之下,于空中飞舞盘旋,而后散落在了屋顶上、大街上、小院中……
许多正在街上游玩的百姓,接到这些‘雪花’仔细一看,原来并非冰雪,而是一张张巴掌大的白纸。
白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有识字的人直接就念了起来,不识字的也转身去询问识字的亲朋好友,好奇纸片上的内容。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完纸片上的情况后,前些日子有关紫金山一案的议论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本来这件案子,官府已经盖棺定论了,毕竟主审的宋提刑是出了名的清官,百姓们对案子的判处也没有任何异议。
但如今这些纸片上,居然写着紫金山的另一个结果,将真凶直指安平侯顾青山。
一开始有些人还不相信,但是有些人去看过衙门审讯的过程,那顾青山被三番两次提及,甚至还有他的御赐之物作为证据。
如此一来,便有些人内心里燃烧起一探究竟的心思,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都认为这纸片上所写的内容才是事情的真相。
毕竟这纸片上的内容,比衙门所断定的罗知府主谋紫金山事件更加可信。
这些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闹得整个云夏城人尽皆知。
布政使知晓之后,曾想过派人去收缴那些纸片,可已经太迟了。
宋提刑看到属下送来的几张纸片后,沉默了半晌,而后立即让手底下的人把程浩和罗知府身边的心腹等人都隐匿起来,一切罪证都着重保护,以免遭人损坏。
另一边,他又派出人手去寻找江珣,对手底下的人下达的吩咐是盯着江珣,但不要阻止江珣的任何举止。
郑副使知晓这些纸片必定是江珣弄的,看出宋提刑的心思,带着人匆匆离去。
“江小子,你可别乱来啊!”
他低声呢喃着,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一丝期待,甚至为了这一丝期待,他已经做好了其他准备。
郑副使找了一整天,最后才得知江珣离开了云夏城。
但出城之后,他怎么也找不到江珣的下落,想着该是回清江县去了,这才回禀了宋提刑。
“想必江县令心有不甘,所以写下这些纸片,雇了些乞丐,在昨日将这些纸片散落在云夏城各处。这应该是他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最后手段,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后抵抗了吧!”
郑副使对着宋提刑如是说着,自个儿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宋提刑坐在案桌后,半晌都没有回一句话,郑副使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然而,他们没料到的是,这并非是江珣最后的不甘怒吼,而是他孤军奋战的号角!
他并未回清江县,而是一路向着京畿方向缓缓前行。
每路过一个城市,在这城市之中必定会掀起一阵飞舞的雪花,在这炎炎夏日之中,如同炸雷一般,轰得城中百姓不得安宁。
在他身后的每一个城市,会有无数百姓在议论这起案子,更有无数的学子听闻此事后,得知那文魁香又一次作祟,纷纷奔走,要对此案彻查到底。
而江珣散落的纸片,也开始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似乎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即便是江珣没有抵达的城市,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漫天飞舞的雪片。
许多百姓得知一次徭役死了五十多名民夫,纷纷都闹了起来。
这在往常可能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涉及到了文魁香、前朝金矿等等事件后,百姓们也被激起了怒意。
如此草菅人命,屠戮百姓的官员,他们如何能够安心过日子?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在谩骂着安平侯顾青山,甚至连安国公也有人暗中颇有不满。
有些官员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想要加以阻止,但对那些散播消息的人一无所知,查不到任何踪迹。
因为他们散播完消息就已经离开了,只能找到一些代笔书写这些纸片的文人。稍加惩处之后,非但不能扼制,反而让这些文人愈发不满,将整个文坛都惊动了。
他们相互间奔走相告,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联名上书,要为百姓请命,惩处安平侯顾青山,问责安国公监管下属不力。
乾清宫御书房里,年仅二十的景帝看着绣衣使呈递上来的纸片,沉默了不语。
相隔不过一年,江珣的消息再次传入了他耳中。
他依旧记得十四岁时遇到的那个少年,一尘不染,双眸明亮,与他在京城某处酒楼之中发生了一场辩驳。
彼时,他言世上有万般无奈之事,人在其中,应当以大局为重,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
而那时的江珣,直言是即是,非即非,是非黑白,不能混淆,大局为重不过是妥协的借口,能伸能屈可以,但黑白不分不行!
他笑了,觉得江珣简直就是个傻子,不谙世事,不过是徒有纸上学识的呆子。
但后来,江珣与首辅之子宋砚之号称京城双绝,满腹才华,虹霓吐颖,出口成章,落笔成文,为文坛士子所推崇。
一年前的春闱,江珣与宋砚之都考到了殿试,当时的主考官对两人的文章都赞不绝口,送到他面前,让他钦点三鼎甲。
他看到江珣的名字就没来由一阵厌恶,当即就点了宋砚之为状元,直接把江珣排到了第五名,甚至连后期的入翰林院也特地把江珣的名字划掉。
但在他的御书房里,一直都封存着江珣殿试时的文章。
那一篇文笔锋利,内容更是凌厉的文章,其中关于朝堂利弊之言,更是让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亦是年少轻狂时,懵懂无知的年纪就被推上了帝位,而后更是按照母后和安国公的教导做着这个傀儡皇帝。
很多时候,安国公和他麾下那帮臣子做的决策,他明知道有问题,但他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
他也想反抗,但是他没能力,而且也畏惧反抗失败的后果。
故而,江珣那锋芒毕露,不加修饰、不加掩盖,堂堂正正、宁折不弯的精气神,落在他眼里,就如同一道光!
隐忍隐忍再隐忍,他渐渐地发现自己也变成了那些深处淤泥之中的人,学会了妥协,让自己没了棱角,越来越没有了心气。
而这道光的突然出现,刺得他睁不开眼,刺得他相形见绌。
如今,这道原本以为已经远去的光,他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明亮、更炽盛,照耀得那些自以为大权在握的人也开始心慌、开始畏惧。
“大无畏!大无惧!虽入五欲贼中,不为所害!”景帝慢慢地念叨了几句,挥手叱退了绣衣使,在御书房里慢慢地踱着步子。
安国公府,年逾七十的安国公接到手下送来的信函,看到江珣的所作所为之后,沉吟了半晌,把信件递给了身边的幕僚。
幕僚看完,皱了皱眉头:“国公,此子不能再留着了,应当尽快将其斩了,否则后患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