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猹

第11章 和离,三月为期

二人踏进寿康宫的时候,太后正倚在榻上由宫女伺候着喝药。

殿内熏着香,仍然掩盖不住那股子药香,想来是长年累月煎药留下来的。

宋晚宁行了礼,主动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舀了一勺送到太后嘴边。

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才缓缓开口:“宁丫头。”

听到这个称呼,她突然有些恍惚。

除了家人,别人都叫她“宋姑娘”,嫁给谢临渊之后,称呼被换成了王妃。如今亲近之人一一离去,会叫她小名的人只有太后了。

宋晚宁将碗递给旁边的宫女,用帕子擦了擦太后的唇角,才站定了等回话。

太后年纪大了,又病痛缠身,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听说你们俩最近有些矛盾?”

来见太后之前,宋晚宁是想着向太后提一嘴自己想和离的事的,但是看见太后这个样子,她哪里还说得出口。

当年她求着太后下旨赐婚,如今她自己经营不好婚姻,说出来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平添烦恼,实在是不孝。

“多谢太后关心。”宋晚宁躬身福了一福,“哪有夫妻不吵架的,都是些小事,太后别操心了,养病要紧。”

太后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事总爱自己扛着,这样不好。”

宋晚宁鼻头一酸,几欲落泪。

太后突然猛烈咳嗽起来,缓了好久才能继续说话:“哀家是病了,还没死呢,若有人欺负你,哀家替你做主。”

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谢临渊。

他正准备起身回话,宋晚宁抢先一步:“太后且宽心,我们真没事儿,您只管安心养病,我们做晚辈的才能放心。”

“老三,你说。”太后直接点名。

谢临渊站起身,恭恭敬敬回道:“是孙子不孝,让皇祖母担心了。”

太后摇摇头:“你们两个,一个是哀家亲皇孙,一个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当初也是哀家做的媒,若成了怨侣,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太后......”宋晚宁心中难过,说不出话。

太后还想说什么,但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只能挥手示意贴身的福姑姑代为转达。

福姑姑皱着眉道:“这些年太后最关心的就是王爷和王妃了,虽每次家宴看着夫妻和睦,可成婚三年仍未有子嗣,太后多少也看得出端倪。”

宋晚宁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听训,身后的谢临渊也没有动静。

“后宫本不该议论朝政,但有件事不得不提。”福姑姑将殿内其他宫女都赶了出去,才继续说道,“王爷手握兵权,本不该与武将家结亲,可当年王妃用情至深,太后实在于心不忍才做主赐婚。此举也引得陛下猜忌,觉得王爷结党营私,冷落了许久。”

这番话宋晚宁第一次听说,她一直觉得自己嫁给谢临渊,让宋家的旧部和交好武将都归顺于他,对他来说是好事。

她以为她对谢临渊付出很多,但实际上似乎都是将他不需要的东西强加给他。

她的爱、她的付出、宋家的势力等等,一切的一切,他原本都是不想要的。

宋晚宁木然地回头看向谢临渊,却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

福姑姑道:“王爷自请出征被驳回多次,心中难免不忿。可王妃到底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不该迁怒与她。”

“姑姑教训的是。”谢临渊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种说不上来的酸痛,从宋晚宁的心底翻滚出来,汹涌地冲到咽喉处。她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太后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游走,最后落在宋晚宁身上:“宁丫头,这门婚事是你求哀家做主的,如今哀家再给你个恩典,若你后悔了,哀家允你们和离。”

和离吗?

宋晚宁怔住了,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

这些天一直想着和离,可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皇祖母,孙儿不想和离。”

谢临渊突然跪下来,膝行两步来到榻前,磕了个头,脊背微微颤抖。

宋晚宁茫然地低头看向他,心乱如麻。

“宁丫头,你的意思呢?”太后问道。

“宋晚宁,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说放手就放手?”谢临渊抬起头盯着她,双眼猩红。

“我......”宋晚宁失语,半晌才回道,“当初是我一厢情愿,耽误了你,也耽误了我三年。现在及时止损,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谢临渊笑了:“及时止损?你做错了事,难道不用补救吗?”

“补救?”她有些不解,“你想怎么补救?”

“继续错下去!”

宋晚宁猜不透他的心思,反而觉得有点烦。

她转头看向太后,轻声说道:“回太后,我想和离。”

“离”字还未说出口,谢临渊突然站起身将她拉进怀里,用吻堵住她的嘴。

宋晚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奋力挣扎起来,好一会才挣脱。

她脸颊绯红,眼眶里带了湿气,愤愤地擦着嘴唇,骂道:“谢临渊,你是不疯了?”

太后和福姑姑嘴角带笑,不约而同侧过脸去。

“是,我疯了,你再敢提和离试试?”

宋晚宁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这里是寿康宫,才忍住不甩他一个耳光。

太后轻咳一声,正了脸色:“依哀家看,你们俩还都未开窍。这样吧,以三月为期,若三月后宁丫头还要合离,哀家便下旨如她所愿,若到时没有这般心思,那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如何?”

三个月,刚好是母亲的孝期,倒也可以接受。

宋晚宁想了想,欣然同意,跪下谢恩。

“老三,你可同意?”太后看向谢临渊。

“孙儿遵旨。”

太后笑了,苍老干瘪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血色:“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磕头跪安,便随福姑姑离开了殿中。

从寿康宫走到皇宫门口,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各自怀着心思。

直到坐上王府的马车,谢临渊才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宋晚宁不解:“我闹什么了?”

“又是求陛下不让乔鱼儿入府,又是拿和离威胁本王,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宋晚宁看着他,突然怀念起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十四岁那年,在谢临渊册封礼后的宴席上,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他。

彼时的他刚打完一场胜仗,身穿银色铠甲,身姿挺拔,众星捧月般站在人群中。只是远远的一眼,便让她羞红了脸,回去后仅凭记忆在画卷上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的这张脸和六年前并无太大区别,但她看了许久,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心动了。

“谢临渊,我说和离不是为了威胁什么,而是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