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花楼

他鼓起来眼仁儿，正要气急败坏的大骂一通，一旁的张二河顶着屁股上几个鞋印子又凑了出来。

“头儿！”

陈都尉只斜眼瞥去，语气不耐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张二河不敢耽搁，忙伸出一根萝卜也似的粗短指头，指着一处方向，言道方才自个儿拉稀时听到头顶劲风，却是瞧见了纯阳子道长的身形。

“你娘咧…个瘪犊子怎地不早说……。”

一顿儿唾沫星子喷了那张二河满头满脸，这让他心慌之余，心底也不免生起了一股子委屈来。

他倒是想说来着，可您都尉大人也没问呐！不过这话也只能在脑子里转上一转，那肥腻腻的脸上却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儿。

好在陈都尉也未再来寻他晦气，只是命他在前面引路。

一群人举着火把、挎着腰刀，步履匆匆的便追了过去。

………………

浓雾似乎愈加大了。

一帮子捕快差役钻进雾中，仿若泥牛入海，却是半点儿涟漪也未掀起一丝。

不过，陈都尉与众捕快在这雍安城不知厮混了多久，便是一些儿冷僻小巷，荒楼旧宅亦是摸得门清，倒也不虞在这雾气里迷了路。

棉絮样的雾气细密且潮湿，打湿了众人的脸颊与发梢，目之所及处，尽是白茫茫一片，让人恍如置身于另一方世界一般。

人群里不时有人低低抱怨上一声，却道这无端间为何起了这么大的雾气，这不成心给差爷添堵么。

几十号人追了半天，空荡荡的街市上莫说道人的影子，便连个鬼影子也难以见着。

一阵儿冷风袭来，让那胖捕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一咬牙，壮起胆子对着陈都尉说道：“大人，咱们只凭大致个方向追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呵？莫非你还有别的法子不成？！”陈都尉冷着脸，瞪着眼珠子训斥道。

“呃……。”

胖捕快顿时语塞，他缩了缩脖子，只得苦着脸继续在前引路。

又行了片刻，浓雾里陡然传来了一阵儿曲调声与弹唱声，众人赶忙站定脚步，提着那一柄柄明晃晃的腰刀，侧耳倾听须臾，便又个个放松了戒备。

“啧啧，咱们这是到了百花楼附近咧！”捕快里冷不丁有人说道。

下一刻，顿时激起一片喧嚣。

“乃公等人在外喝着冷风，那些儿王八羔子却在里面喝着美酒、听着小曲儿、还他妈搂着美人儿……！”一身材消瘦的捕快满脸愤慨，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儿。

“就是、就是，若没了咱们护佑，这些儿孙子安能如此惬意。”旁边同僚也出声附和。

忽然有人眼珠儿一转，试探着提议道：“那邪祟或许就藏在楼里，咱们不如也进去搜一搜。”

此话一出，立时勾动了不少人的活泛心思。

眼下这城中雾气迷蒙，他们一群人却恍如无头的老鼠般在城中乱撞，想要借此寻到那邪祟与纯阳子道长，无异于大海捞针罢了。

可也没人敢第一个跳出来当那出头鸟，只是将一道道希夷目光投向了陈都尉身上，静定都尉大人决断。

陈都尉并未立刻出声答应，皱眉思索了几息，才缓缓点了点头：“小心行事，莫要太过惊扰了楼中客人。”

“喏。”

周遭响起来一连串的应喏声。

“特娘的，平日里也没见着尔等如此的积极卖力。”

陈都尉喝骂了一句，当即挺胸收腹，步履稳健的往那曲调处走去。身后一帮子捕快差役哪里按耐得住，赶忙紧跟着窜了过去。

走了没多远，便隐约瞧见一栋灯火阑珊的花楼在雾气里浮出，渐渐靠的近了，那曲调声也愈来响亮。

陈都尉按着刀柄，大喇喇便迈步到了百花楼前，不等吩咐，旁边有机灵儿的捕快已然抢步上前，提起刀鞘“砰砰砰”砸起门来。

没砸了几下，只听“嘎吱吱”一阵儿噪声，那两扇紧闭的门扉已然缓缓打开。

众人眼前处陡然一亮，满堂的喧嚣与酒气顿时塞入眼眶，攀上了口鼻。

陈都尉眉头一皱，毫不迟疑的抬步走入，那张二河也麻溜儿的紧随其后，紧接着便是几十个捕快涌动起来，你推我搡着挤进了大堂之中。

嘎吱吱……！

待众人到了堂中，身后的那两扇门扉却陡然关上，可这儿些捕快又有谁会在意这个，纵使有人瞧见了，也只当夜风吹得，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陈都尉虚眯起眼睛，黑暗里呆的久了，大堂内骤然的光亮让他有些不适，等过了须臾，才渐渐睁大了双眼。

可逡巡了一番过后，他神色间却多出了些许疑惑。

大堂内灯火辉煌，彩灯高照。

周遭围拢着一圈儿整齐的桌椅长凳，当中的高台上几个优伶正自弹唱献舞，曲调怪异，却迥异于往日的柔媚勾人。

坐席间的士子、富商搂着怀中的美人儿，一杯杯灌着美人儿递来的美酒，意态散漫且轻狂。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可骨子里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感。

他刚想要细细探究一番，可眼前处一晃，已多出个四五十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来。

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眉眼间的褶子依旧清晰可见，可她偏偏又故意挤出个讨好的笑脸来，这下子那褶子愈加沟壑纵横，仿若能够挤死个苍蝇似的。

“哎呦，大人怎地此时才来，姑娘们早就念叨大人您了。”

这老鸨身上那浓重的胭脂水粉味儿熏的他直皱眉头。陈都尉干脆板着脸，摆出了一副官架子。“本都尉今夜可非是来此消遣的。”

他摩挲着腰间刀柄，沉声道：“城中闹了贼人，本都尉便是为了搜查贼人所来。”

“大人说笑了，奴家这百花楼如何有甚贼人哩……。”老鸨笑得像朵儿衰败的菊花，让那陈都尉瞧的直倒胃口。

可老鸨却不自知，反倒捏着嗓子招呼着龟公上前。“没个眼力劲儿，还不快引大人与这些儿官爷落座，好酒好菜端上来。”

几个龟公应了声，一阵烟儿也似的跑开了，短短功夫，已然回转，将那七八个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一道道菜肴冒着热气儿，荤素俱全，香气四溢，一坛坛美酒揭开了封泥，醉人的酒香勾的人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