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瘟疫四
那独眼张收回目光,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眉稀、齿梳、筋黑、目赤、食人之相也!”
“这吃没吃过那香肉啊,爷只须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吊梢眼吓得脸都白了,他忙出声解释道:“头儿、俺…俺可从没碰过这些香肉啊!”
独眼张脸色不变,只虚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人呐!有时须得经得住诱惑,至于那些吃了香肉的兄弟…过些日子,也该染上这镇中瘟疫了!”
听了头儿的话,吊梢眼不由亡魂大冒,只觉后脖颈直窜凉气,看来那些个偷了嘴的弟兄,已然被头儿下了阎王贴咧。
…………
略过这儿些下九流的阴损勾当不提。
而陈都尉等人的到来,并未在这死气沉沉的镇子里掀起多大风波,只衙役调换了几波,巡逻也更加严密了许多。
转眼已到了入夜,整个镇子都陷入到浓黑夜幕当中,街道上空荡荡的,各家的门窗紧闭,却连寻常村舍的狗吠声也难得一闻。
周遭皆是乌漆嘛黑一片,若是有丁点儿动静,便能在这夜里传出极远。
忽而。
自街角处走来两道人影,细长的影子在火把下拉的极长,影影绰绰间,好似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瞧来有些瘆人。
“娘的…这鬼镇子,到了入夜连个鬼影子也难见着!”巡逻的衙役搓了搓有些冰冷的脸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旁边的衙役正满脸紧张的四下环顾,冷不丁被这一声吓得一惊一乍。
“啥鬼?哪儿有鬼哩?!”
此般激烈反应,顿时惹来一声嗤笑。
“田老弟怎地如此胆小!”那先前的衙役嘿笑道:“莫不是真个被那老郑吓着了?”
田姓衙役脸色有些挂不住,当即斜睨了同僚一眼,没好气道:“这镇子什么状况,冯兄弟难道不知?却是哪一日不死人哩,这人死的多了,不免会有些死不瞑目的脏东西出来作祟,小心点终究错不了。”
“嘿…咱们还有不少弟兄一并巡夜,哪儿有甚脏东西敢出来作祟!”冯姓捕快似乎不以为然,只是此刻的脸色也略显些不自然。
是以,他此番话究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甚或别的缘由,那就只有他自个儿知晓了。
诚然镇中亦有不少的衙役,在这一处处冷僻巷子往来巡逻,可在这凄冷夜幕里,想要遇着,也是不太容易的。
而那白日里与他俩交接的老郑,曾就偷偷摸摸告诫他们,眼下的燕岭镇不同于雍安城,夜间巡逻的忌讳自然也多了不少。
俩人本有些不以为意。
忌讳?
且问问乃公腰间的长刀再说。
可老郑却是神情肃然。
说这燕岭镇近些日死的人太多,阴气极重,夜里巡逻极容易撞见些不干净的东西。他的搭档就是不信这些,半夜巡逻时听见小巷里有人咳嗽声,那咳嗽声极为沉闷且压抑,听着恍如闷在棺材里的死人在咳嗽。
老郑只当没听见,一个劲往前走,可他那搭档却执意进去瞧瞧,没奈何,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人一进了巷子后,就没见着再出来,直到天蒙蒙亮时,老郑才纠结了不少同僚从个臭水沟里找到了人。
可人早没了气息,脖子伸得老长,整个脑袋埋在烂泥当中,生生将自个溺死在了这浅浅的臭水沟子里。
经了这档子稀奇古怪的事,老郑后怕之余,也变得愈加的小心谨慎,所以在与他俩交接之时,便好心嘱咐了不少忌讳。
夜里巡逻时切记不可回头瞧,若是听到身后有人唤你的名字,更不能回头。因为人身有三把火,三把火又与胆气相连,只要胆气足,那儿些邪东西就难缠上人身。
可一旦不小心惊了神,胆气外泄,那么邪东西便会趁虚而入,待吹灭了人身上的三把火,轻则重病一场,重则就会如他那搭档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俩衙役却是越听越觉瘆得慌,悄悄对视一眼,寻摸着是不是该使些银子,寻那张捕头换个别的差事。
孰料。
那老郑似乎瞧出来他俩的心思,又好言宽慰,眼下这燕岭镇哪儿又是善地?前几日十几个看守地牢的兄弟无故失踪,到现在连个尸身也没找到。
这夜间巡逻的差事,只须先小心一些,莫要犯了忌讳,那已算是颇为不错的美差了。
呸!这又算个哪门子的美差!
俩衙役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不已,往日他兄弟混迹在雍安城中,哪儿的小贩、商户见了他们不是低垂眉眼,任由他俩吃拿卡要,也不敢放上半个闷屁!
孰料,如今竟被派遣到了燕岭镇这等鬼地方,没了半点油水不说,还要与着死尸瘟疫打交道。
但好在,俩人尽都是三十浪荡的光棍汉子,不必担忧城中的妻儿老小,除了青楼暗娼里几个相熟的小娘外,在这世上殊无半分的挂念。
反观不少的倒霉同僚,在外丢了小命不说,结发妻子领了衙门的抚须银子,转头就寻了个姘头,过起来没羞没臊的日子。
直娘贼的,真真教人不耻,可不耻归不耻,兄弟俩倒也没那闲心去管这等闲事,毕竟青楼的小娘玩腻了,时不时也可去尝尝那寡妇的风情哩。
且说俩衙役提着昏黄的灯笼,并肩缓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然歪到了别处,却是聊起了谁家的小娘屁股挺翘些,哪家的妇人胸怀甚伟……!
许是在眼下这般幽寂深夜里,也只有这些个喜闻乐见的话题,才能驱散两人心头的少许寒意。
忽而。
在经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周遭那黑沉沉的夜幕里,陡然响起来若有似无的女人哭声。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在这夜里传出极远,同时还伴着“哗啦啦”的打水声,似乎是有女人在井水边哭泣。
谁会夜里出来打水?且这镇子上的用水都有官府的人手负责,百姓又怎敢偷偷出来打水!
俩衙役身子同时一僵,脚步顿住。
“田老弟…刚才,我似乎听见了有女人的哭声?”冯姓衙役脸色发白,惊疑不定的瞧向同僚。
田姓衙役自然也听到了方才的哭声,那提着灯笼的左手止不住的抖个不停,却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说道:“兴许是发情的野猫乱叫,别管它,咱们快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