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生凉太

第152章 提亲

“我,我……”小麦色的后背隆起,宽肩不自觉的展开,结实的手臂凸起一根根血管。晏听的唇瓣不自觉的微张,他仰起了头,喉结滚动,他的世界颠倒了过来,晏听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口,含糊不清的回答道:“我爱你……”

他看到漫天星辰,明亮皎月,还有纵横交错的杂草,以及肆意生长的野花。他冲上了九霄云外,又被一只宽大的手给拉回了人间,最后他复仇成功,晏听的倒下预示着他已知错,下次再也不敢动手了。

“阿嚏!”两人围在火堆旁,晏海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不自觉的凑近了晏听,委屈道:“好冷,你冷不冷?”

“活该!”晏听瞥了他一眼,又扯了扯在一旁被几根木棍架起的衣袍,不咸不淡的说道:“谁让你非要到荒郊野外洗澡。”

两人此刻正穿着晏海强行用内力烘干的中衣,而外衣则被架在火堆旁正等着自然干。

“你手怎么样了?”晏海拉起他受伤的手,问道:“还疼不疼?”

他早就忘了晏听手上的伤,直到跟着他一起摸黑着把外衣洗完回来时,才发现他手背的纱布早已不翼而飞,甚至还出了血。

“不疼不疼不疼!”晏听把手收了回来,极其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

“除非它好起来”,晏海又搂上了他的肩膀,嬉皮笑脸道:“不然我就一直问。”

“咕噜咕噜。”

晏海的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适才消耗的体力太多,而先前吃的那点膳食早就消耗殆尽。他收回了手,直起身板揉了揉小腹,有些委屈的说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余朔把那只鹿带走了,现在好了,又得饿肚子。”

“那你去睡一觉吧”,晏听烤着火,托着腮,敷衍道:“睡着了就不饿了。”

“无渡”,晏海又凑了过去,委屈巴巴道:“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那你要如何?”晏听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要我现在再去给你打一头鹿么?”

“大可不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立马回头一看,发现是余朔跟余鸢,余朔将带来的鹿肉放到桌上,然后侧首一看,顿时愣住了,不解道:“两位这是?”

“哦,我刚才去洗了个澡”,晏海立马起身走了过去,镇定的解释道:“无渡帮我洗衣裳呢,不小心滑了一跤,也掉水里了。”

“见过余少主”,晏听起身对着他们行了一礼,温声道:“余小姐。”

“无渡公子不必多礼”,余朔微微颔首,招呼他过来,介绍道:“这是傍晚时我与晏少主在外打的鹿,想着晏少主这体格空青司的膳食应该是填不饱他的肚子,所以处理完烤熟后就想着给你们带点,毕竟你们守夜很辛苦。”

“来的正好,正好我做……”,晏海抓起一只鹿腿,顿了顿,又故作镇定的说道:“做了洗衣裳这种累活后就饿了。”

晏听:“………”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余鸢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暗戳戳地瞥了他一眼后,嘲讽道:“当真是你洗的?而不是无渡公子?”

“对了”,晏海狠狠咬下一口肉,边吃边说:“无渡手上的纱布掉了,劳驾两位在帮他重新上点药。”

“掉了?可是因为洗衣裳的缘故?”余鸢立马朝晏听走了过去,说道:“我帮你看看。”

“实在是不好意思”,晏听浅浅的笑了笑,然后伸出了手,讪讪说道:“又给姑娘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罢了”,余鸢虚虚的托起他的手,低头一看,发现已经又被水泡白了,甚至看上去还裂开过,她忍不住说道:“公子的伤口裂开了……晏无矢!”

余鸢回过头恶狠狠的瞥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晏海,愤愤道:“你明知他受了伤,怎的还让他干这种活,你是畜生吗?”

“嗯?”晏海回过头来,此刻他正吃得满嘴油光,嘴里还叼着一根骨头,含糊不清的反驳道:“我也跟他说了让他别洗,他非要给我洗,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与少主无关”,晏听立马帮他解释道:“我不过是少主的近身侍从罢了,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侍从也是人”,余鸢心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很自然的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桌案前坐下,嘟嘟囔囔的说道:“也会生病也会累,就没有像他那样用人的。”

想来既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他们是堂兄弟关系,那自然也算是十二屿的秘密,所以余鸢也没有拆穿他。但若是兄弟关系,那晏海就真不该这样对他,而晏听偏偏又总是一副恭顺谦卑的模样,这使得余鸢格外的心疼。

“啧,余大小姐”,虽然他确实也不想晏听受伤,余鸢骂他也骂的对,但晏海就是听着不舒服,更何况两人都是暴脾气,所以晏海也讨厌她,他忍不住反驳道:“他是我的人,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您还真是厉害!”余鸢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嘲讽道:“命不够硬的,还真伺候不了您这大少主!真替伺候您的随从们感到悲哀!”

晏海跟她不熟,也就因为自家弟弟才多见过她几面,要是没有晏涛,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跟她有过多的交集,所以一听到她这话,晏海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起来。

他蓦地睁大了双眸,怒斥道:“你再说一句!?”

“少主稍安勿躁”,余朔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赶忙解释道:“你还看不出来?我这妹妹是看上你家无渡公子了。”

“什……什么!?”闻言晏海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噗”一下吐掉了口中的骨头,立马侧首看向晏听,而晏听也正好满脸错愕,脸色难看的与他四目相交,他立马又看向余鸢问道:“你,你……你喜欢晏听?”

“余逸风你脑子是坏了吗?”余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当即红了脸,立马扭头恶狠狠的看向余朔,愤愤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哈哈哈哈”,余朔也是听余新康说的,想来正好晏听的主子也在这里,就想提前先透露一些,也方便以后空青司向十二屿开口,他立马摆了摆手,做出一副说笑的模样说道:“我开玩笑的,诸位,不必当真。”

晏海整个人都蒙了,他只顾着跟晏听你侬我侬,只想想方设法的对他好,想把他的身子养好,想把他从前那些当过下人的影子全部抹去。他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的敌人只有沈钰一人,却不曾想过他居然会被别人盯上。

啧!大意了!

晏听更是傻了眼,但他不太敢相信,以为余朔是跟他们说笑呢,毕竟自己今日确实也帮过余鸢,所以想来可能是他随口一说的玩笑罢了。毕竟自己的身份低微,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可能有这方面心思,余云鬟可是余新康的掌上明珠,她怎么可能放任她对自己这个侍从,有这种莫须有的想法。

“无渡公子”,余鸢赶紧回头与他解释道:“你别听我哥胡说,如今空青司上下都对你的评价颇高,我也跟我哥夸过你,所以他可能是误会了,总之,你千万不要介意他刚说的话。”

“怎会”,晏听立马对她笑了笑,故作镇定的说道:“在下不过是少主的随从罢了,自有自知之明,所以自然不会将这些话放心上。”

不管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晏听这番话的本意是想告诉她,自己与她之间身份悬殊,就算她真有此意,自己与她也没有任何可能。

可偏生他这话一说出来,余鸢反而对他更加心疼了,甚至会萌生出一种,我不介意,我不在乎的逆反心理。毕竟她觉得人不分贵贱,重要的是人品,但她表面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晏听说道:“公子不介意就行,我先帮公子上药吧。”

余朔不动声色的对晏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到一旁去,晏海应了,他侧首踌躇的看了晏听一眼。心有灵犀的晏听也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余朔把他带到帐篷之外,走远了些,越往外走晏海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就越发强烈,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忍不住说道:“这没人了,有事就说吧。”

“之前听过一些流言蜚语”,余朔四处环顾了一番,确定没人跟着之后,便压低了声线问道:“听说这无渡公子与你是堂兄弟的关系,这可是真的?”

他与晏听在这儿的表现确实是亲密得有些过火,他不想别人非议晏听,于是只能微微颔首,应道:“是,他是我堂弟……怎么了?为什么要问这个?”

毕竟对外他们依旧是主仆关系,也只有血缘关系,才能将他们的相处方式解释清楚。

“我适才说的是真的”,余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直截了当的对晏海说:“我家妹妹确实对无渡公子有意思。”

其实当余朔听余新康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这晏听只不过是个随从,而空青司贵为修真界第一药宗,虽不及无尽门,无尘之境这种大派,但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不可缺失的重要之派。

所以在他眼里,自家妹妹若是要成亲,那对方最低最低的要求,也必然得是主修攻伐之道的仙门世家。毕竟她主修医道,所会的武功都是些三脚猫的防身术,所以对方必须要有保护她的能力。所以无师之巅以下不能考虑,无师之巅以上的,余朔都得精挑细选一番才能做决定。

所以他不太能理解父亲为什么会默许晏听跟自家妹妹,直到他说出晏海与晏听有血缘关系时。他这才松了口气,毕竟十二屿在修真界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派,但所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想亲自向晏海求证,如果他们真有血缘关系的话,那晏听还是还是勉勉强强能配得上自家妹妹的。

攻伐之道他或许不是最佳,但有着这一身份在,他们也勉强能凑合平起平坐。

“所以呢?”晏海又蒙了,他只觉得脑瓜子像是被雷劈了,整个人都是混混沌沌的,他虽然知道余朔要跟自己说什么,但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是强压着内心的不适感,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从看到晏听手上系着的那个精致的结起,他就感到非常的不对劲,毕竟这种关乎与心爱之人的敏感都不用学习,是与生俱来的。直到听到余朔刚才跟自己说的那番话,他才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但无风不起浪,余鸢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晏听产生好感,所以一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所以晏听对余鸢是什么看法晏海不知道,但他知道空青司在修真界的地位有多高,他也知道余鸢是空青司的小姐,他更知道晏听不喜欢自己。

如果他真的跟空青司家小姐成婚,那么他的身份将会比现在还要高,甚至以后都不需要自己这个十二屿少主堂哥,他就能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来,况且余鸢还是姑娘。

试问是跟余鸢光明正大的成婚好,还是跟他这个只能在暗地里耳鬓厮磨,永远见不得光的少主好?

晏海不知道。

“等无尽门的事解决了吧”,余朔手负在身后,看向远方,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作为无渡公子的堂兄,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我……”,晏海愣愣的,他眼帘微颤,默默低下了头,木讷的说道:“我……我怎么知道……”

那他妈是我媳妇,你来向我媳妇求亲,还要问我什么看法?这他妈叫晏海怎么回答?

“啧,自家兄弟的婚事”,看晏海的表现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很好,余朔以为他是想当甩手掌柜,于是有些不悦的抱怨道:“你这个当堂哥的怎的一点都不上心?”

“这你得问他吧?”晏海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也有些不悦道:“问我有什么用,余鸢喜欢的又不是我,我总不能替无渡把她娶了吧?”

这人也太过分了,要他媳妇娶他妹妹就算了,还埋怨自己对此事不上心,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蹬鼻子上脸的人!

“你不行”,余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她看不上你。”

“我还看不上她呢!”晏海更气了,他一声嗤笑,愤愤道:“你看她就跟个男人婆似的,依我看还是算了,无渡要是娶了她,怕是得遭罪!”

“我看未必”,余朔跟晏海聊的还挺合得来,虽然他对自家妹妹要嫁的人有些挑剔,但余鸢到底是什么性格他也清楚,所以他不太介意晏海对他的评价,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我家妹妹是有些风风火火,但好在这无渡公子脾气好,性子柔,在我看来这两人可谓是天作之合,他们正好弥补了对方的缺点。所以我觉得他们还是挺合适的。”

晏海:“………”

余鸢又帮他系上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结,随后便抬起头,嘱咐道:“好了,这次公子千万要记得,可不能再碰水了。”

“在下记住了”,晏听礼貌性的笑了笑,温声道:“给姑娘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余鸢摇了摇头,说道:“无渡公子不必客气……”

就在这时,晏海板着个脸,满脸幽怨的朝两人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不可招惹”的气息,每走一步都像是想要把地板踩碎,他来到晏听面前,最后一屁股重重的落坐在晏听身边,没有做声。

余鸢当场脸色突变,满脸鄙夷的看着晏海,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晦气。”

“怎么?你有意见?”晏海又炸毛了,对着余鸢愤愤道:“我告诉你,他现在还是我弟!”

“晏无矢你有病吗?”余鸢蓦地睁大了双眸,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定是余朔跟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把自己跟晏听的关系说了出来,她震惊道:“都是晏氏一脉,怎的性格相差这么大,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不对。”

余鸢转念一想,对着他破口大骂:“你是就是地上的一摊狗屎!谁碰了你谁倒霉!”

“噗”,晏听从来都没听过有人居然敢这么骂晏海,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评价道:“姑娘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骂人居然这么凶”,晏海被她惊到了,立马回怼道:“我看你就是只母老虎!谁要是把你娶回家,谁就是倒八辈子血霉!”

“无渡公子”,余鸢的表情有些窘迫,她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晏海实在是太讨厌了,她解释道:“这不能怪我……”

“无事”,晏听笑着解释道:“我倒是觉得姑娘率真可爱,不拘小节,是豪爽之人,我家少主有些糙,确实不招姑娘喜欢。”

“不过是些烂桃花”,晏海嗤之以鼻,不屑道:“我才不稀罕,竟惹一身骚!”

“姑娘别理他”,晏听在桌案下悄悄掐了晏海一把,但依旧保持着微笑,他温声道:“如今天色已晚,姑娘今日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此番前来我们是要加固城门的结界”,余鸢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加固完就回去了,无渡公子,你也不要太辛苦,若有异动,记得及时传信与我。”

“姑娘放心吧”,晏听也站了起来,对着她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会的,姑娘与少主万事多加小心。”

等余鸢走后,晏海就彻底泄了气,驼着背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呆愣愣的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是饿了?”晏听坐回了他身边,侧首问道:“怎么又不吃了?待会可就全凉了。”

“无渡”,晏海转过身来,满脸失落的看着他,轻声道:“余朔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他眉头微蹙,眼里闪烁着受伤的微光,唇瓣抿了又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蔫巴得不行。

晏听双眸微微睁大,随后又恢复平静,淡声问道:“他刚才与你出去都说什么了?”

“他……他找我向你”,晏海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思索片刻后才小小声的说道:“提,提亲。”

“………”,说完晏海似乎更委屈了,晏听本来想笑他,但看他真的快要哭了,所以还是忍着没笑出声。他觉得如果此刻晏海要是有尾巴跟耳朵,一定都耷拉到地上了。

“这样啊”,晏听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我说,我”,晏海眼帘微颤,手指交叠在一起,不断摩挲,他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委屈巴巴的回道:“我说我不知道,让他自己来问你。”

“哦……”晏听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随后顺着他的说法继续往下说道:“你这意思是你要把我……嫁出去?”

“没有!不可能!”晏海猛一抬头,坚定的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把你拱手相让?”

“噗……”晏听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反问道:“那你怎的不回绝了他?”

“我,我不知道”,晏海又耷拉下去了,喃喃道:“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

“这样啊”,晏听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云淡风轻的说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把她娶了,往后你就该叫她一声弟妹了。”

“哎呀无渡!”晏海急了,他立马将晏听小小的手攥在手里,他不安的摩挲着他的掌心,有些哽咽道:“你别这样行不行,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怎么可能……”

“那你不回绝他你等什么呢?”晏听突然直截了当的打断他,神色淡漠语气沉重,他不解道:“等他真的上门去提……提此事?”

“可她是空青司家小姐”,晏海又低下了头,喃喃道:“她能给你的,我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