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堂燕

第 116 章节

二人又默默喝了会子茶,岳沨便告辞离去,灵歌一直送他出了门,看着他的身影走远,方才突然发觉他们之间真的生疏了,这种感觉让她不由有些落寞,却又欣慰。

这日一早,都城的气氛忽然就紧张了起来,全城戒严,到处是官兵往来巡逻,皇宫大门紧闭,门外亦有重兵围守,即使是瞎子,此时也能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行宫早朝过后,太后颁下懿旨,除皇帝病重不易奔波须留在行宫静养之外,其馀人等皆按原定计划返回皇宫,朝中一切事务暂由太子掌理。

懿旨一出,朝堂上下顿时一片哗然,明眼人一瞧便知太后这道懿旨透着蹊跷,皇帝乃一国之首,无论将谁留下也不可能将皇帝留下,这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即便是一个牌位,也须被供在返宫队伍的最前端,安有留下之说?

但此时朝中局势动荡,自从皇帝病倒之后,岳擎更是趁机俘获了绝大多数朝臣的心,剩下的那些也大多只是观望,并无实际举动,所以朝堂上反对之声并不强烈,加上岳沨已摆明立场支持岳擎,太后又对岳擎的所作所为无任何异议,是以纵使大家心中有疑问,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丞相与宣妃算是反对浪潮中呼声最高的两个人了,但近几年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已不如岳擎,而后宫中,皇后必然站在自己儿子一边,太后又素来不喜欢宣妃,所以此二人即使满心不满,也没有太大的作为,唯一能令人有所忌惮的,就只是丞相的大儿子,宣妃的哥哥,骁骑将军褚恒。

褚恒虽与丽嫔白安青的父亲白定威同为骁骑将军,但官阶却较人家矮一级,所以褚恒又被称为骁骑右将军,而白定威则又被称为骁骑左将军。

由於连年战事,白定威劳苦功高的同时,身体也被伤病折磨得痛苦不堪,丽嫔被册封之时,皇帝也怜其父辛苦,特赐其回乡休养,爵位不变,俸禄加倍。

岳沨手中原本并无兵权,正是白定威告老还乡之际,兵权才被转至其手中,再加上后来的一系列扩充和不断训练,最后竟成了东岳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褚恒奉皇命常年在外驻守,极少回朝,与朝中官员也并无多少接触,岳擎对其不甚了解,反倒岳沨对其颇为赞赏,称其是个忠诚耿直的硬汉。

“如果能讲此人收为己用,那天下就是你的了!”太子的临时行帐内,岳沨稳坐喝茶。二对一,纵使皇帝的军队再强悍,又能有多少胜算?

岳擎却不若他那般乐观,“既然你都说此人耿直,那他就断不会做出背叛父皇和自己父亲的事来,想收为己用,只怕是难!”

岳沨一笑,“怪不得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此话果然不假,真是枉你平日那般的聪明了,其实在这种人心里,皇上父亲固然重要,但怎么也不及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重要,如今皇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终日卧床,形同废人,如何处理朝政?你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他却不顾江山万民,只为自己的喜好而执意要废你,现在你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又不是要弑父篡位,凡是心怀社稷丶有点头脑有点良知的人都会明白的!”

岳擎摇摇头,“这是你的想法,你身在此处自是可以体会,但不明就里的人却很难明了,在他们看来,我这就是在谋夺皇位,是乱臣贼子,这种观念,不是用嘴说说就可以改变的!”

“那你想不争取就这样扔掉这个有可能会成功的机会吗?”岳沨心里亦知其为难,但他更不愿见到兵戎相见丶生灵涂炭的场面。

“我知道你心里的难处,但如果能不伤一人,联合你二人之力,让皇上退位让贤,安稳做他的太上皇,这要比兵戎相见来得更好吧?毕竟你们是父子,没必要对峙於沙场!”

岳擎沈默了,思忖半晌才展颜一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你也是做皇帝最好的人选?”

岳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求岳擎饶过他,有太监进门通报,说是太后吩咐继续起程,想着再有半日即可抵达都城,岳擎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由皆严肃了起来。

生死劫(5)

转眼回宫已有两日,除了都城仍处於戒严状态,其馀一切皆与往常没有两样。

皇宫内,由於皇后自请留在行宫陪伴皇帝,而宣妃又不受太后待见,所以每日陪伴太后的责任就落在了落月头上,落月也不推辞,这样一来可以监视宣妃等人的动静,二来可以打探皇帝那边的情况,一举数得。

行宫每日都有人快马急报皇帝的情形,在落月看来,自从太后下旨留下皇帝回宫之后,不知是由於气恼还是愤怒,皇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先前只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如今也已发展到了水米不进的地步,长此以往,估计距离驾崩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岳擎与岳沨也异常注意朝内外的动静,岳擎虽已以皇帝的旨意宣召宣妃的哥哥王猛回宫商议军务,但旨意已下达多日,仍迟迟不见动静,边关密探也回报说,王猛无任何动作,这不禁让岳沨二人警觉起来。

“只怕丞相已经快我们一步,先说通了自己的儿子!”太子宫内,岳沨蹙眉猜测,面对始终一言

不发的岳擎,一时也弄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太监重新上了新茶,又撤换了许久未动的糕点,岳沨遣退众人,才又道,“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啊?今日在朝堂之上,丞相明里暗里都在指责你的不是,如果再不反击,只怕朝臣也会认为是你欺君罔上,蓄意谋夺皇位啊!”

岳擎擡了擡眼皮,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未言语。

简之匆匆而入,禀报说太后派人前来请英亲王,岳沨闻言楞了一下,又与岳擎对视了一眼,见岳擎点头,方才笑笑起身离去。

延寿宫内,太后正与落月和几个嫔妃说笑,见岳沨到来不由笑意更甚,还未待岳沨行礼便亲自起身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不无埋怨道,“你难得回来一趟,一回来便与太子和一干朝臣腻在一起,整日连个面也不照,若不是哀家心知你心系国事,定以为你连哀家这个娘亲也不认了呢!”

岳沨忙起身揖笑道,“母后恕罪,是儿子考虑不周,疏忽了,儿子随您责罚!”

落月扑哧一笑,道,“你就那张嘴好使,整天跟抹了蜜似的,其实没一句正经!”随即又转头对太后笑道,“母后您可别听他的,他呀,就是不知道心疼人,这回您可得好好骂骂他!”

一旁的宣妃闻言笑了笑,起身揶揄道,“哟,这才成亲几天呀,这就抱怨上了?”话落才向太后福了个身,只说宫中还有事,识相地带着几个嫔妃走了,只馀下岳沨与落月二人。

宣妃走后,太后的笑容淡了一些,明显是有心事,想了想才对岳沨道,“其实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哀家前些日子听到一些传闻,说皇上忽然间病倒,是因为看了元美人留给他的一封信,原本皇上病倒的时候,哀家也听刘丛说起过,但当时忧心皇上,也没仔细留意,但现在此事越传越盛,哀家想问问你,你可听闻了?”

事情突然又牵涉到了灵歌,岳沨始料未及,心下不由一惊,擡眸看了一眼同样心惊的落月,见她暗暗对自己摇头,这才轻轻一笑,对太后道,“可能儿子刚回来,还没听说此事,不过既然母后也说这是传闻,那就不足为信,再说皇兄乃堂堂天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那元美人儿臣也见过,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区区一封信就能击倒一国之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便这传言传到儿臣耳朵里,儿臣也不会信!”

太后有些迟疑了,顿了一下才又道,“哀家原本也不信这是真的,但哀家已经召刘丛仔细问过了,他跟哀家说,皇上病倒前确实在看一封信,而且是一封血书,但内容却不得而知,皇上看过之后又惊又怒,未几便昏了过去,刘丛在宫中几十年了,知道分寸,他是绝不敢欺瞒哀家的,其实如今这人已经死了,哀家也不想去追究什么,哀家只是想知道,信上到底所写何事,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你说这个元美人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但在哀家看来倒未必,哀家曾冷眼旁观,这个元美人的言谈举止都超乎年龄的成熟,凡事谦恭忍让,对谁都客气有礼,绝对是个聪明的女孩,而且心细如尘,能用几个字就轻易击倒一个人,绝不一般!”

落月笑了笑,忙道,“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