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九

第34章 鬓钗斜

第34章 鬓钗斜

玉明抱着软枕, 在下面站了好一阵,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里间安静得能听见油灯爆火星的声音。

两个人一躺一站,谁都没说话, 气氛说不上来的尴尬。

玉明只能硬着头皮, 想了个办法。

他看书, 她也可以看书。

等他睡着了,她再上床休息,这样就没有那么尴尬了。

于是玉明也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卷书, 坐在书案旁,装模做样地读起来。

这是一本游记,写得很引人入胜。

玉明开始是为了装样子,可看着看着,不自觉就入了迷,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

书的一小半已经看了下去,正读到精彩之处时,手里的书腾地被抢走。

玉明不知所措地擡头。

陈玄嗣扫了两眼这书,不就是本游记吗?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头悬梁锥刺股的挑灯夜读?

不知道的, 还以为刻苦得要考状元。

他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脾气就上来了, 把书卷往桌案上一扔。

“大半夜的不睡觉, 看什么书?怎么, 决定考春闱了?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玉明抿了抿唇, 不说话。

任谁看书正看到精彩之处,被人打断不说, 还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顿,都开心不起来。

而且,他说话,真的很难听。

陈玄嗣一看她低着的脑袋,就知道这小哭包保准是又生气了。

她不敢直接反驳他,就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险些被气笑了,扳过她的脸,对着屋里的滴漏,让她能看得清楚。

“蔺玉明,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明被扳过脸,看了一眼滴漏,瞬间楞了一下,竟然这么晚了?

她挣开他的手,垂下头,盯着脚尖,瓮声瓮气地道歉。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可是——”

玉明擡起头,鼓起勇气同他商量,“你,你可以先睡,不用管我的呀。”

陈玄嗣看见她勾起的脚尖,绞紧的手指,局促不安的神情,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哭包今晚看这一番书是为了什么。

这是嫌弃他了?

瞧见他眼底蕴起墨色,玉明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正想跟他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别生气行不行。

下一刻,砰的一声,陈玄嗣盖灭了灯火,拦腰把人抱起,往床榻上一扔,一床衾被盖上去,将她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玉明翻倒在衾被里,瞬间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他当时也是这样把她扔在床上,然后一边吻她,一边来撕她的衣裳,最后只剩一件小衣了。

她瑟缩着往里躲,将自己牢牢地裹在衾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玄嗣躺了下来,又扯过一床衾被,对着玉明兜头罩下。

“够不够你躲?要不再来一床?”

玉明扒开衾被,终于能呼吸了,听见他的话,楞楞地回问:“可,可以吗?但会不会太厚了?”

这小哭包,人傻了?听不懂好赖?

陈玄嗣在黑暗中睨她:“蔺玉明,你是不是太自恋了?我就是禽兽?还是那么饥渴?求着赶着上你?”

这话说得太糙了,他有脸皮说,玉明都没耳朵听。

脸都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半晌夜里才响起闷闷的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立刻睡觉。”

玉明坐起来,耷拉着脑袋,把一床衾被放到他那边:“那,我,我们盖一人盖一床就好。”

真跟防狼一样,防他。

陈玄嗣被气笑了。

“随你。”

玉明虽然和陈玄嗣同躺在一张床上,但彼此隔了被褥,旖旎的感觉倒是没那么强烈。

只是身边躺了个人,玉明一开始不大习惯,心里也存着些许警惕,可躺着躺着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陈玄嗣是被蹭醒的。

刚开始她恨不得躲到床下,泾渭分明跟划了楚河汉界似的。

现在一看,人整个都贴到他身上来了。两条腿夹着他的腰,脸蹭在他胸口,里衣领口散乱,春色尽收眼底。陈玄嗣夜里视力也很好,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缃色的抱腹,若隐若现的雪白柔腻,上面还有他昨夜握出的红痕。

陈玄嗣真想叫醒她,让她好好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蔺玉明。”

陈玄嗣叫了两声,人都跟死了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他一把把人从身上撕下来,裹上一层衾被,捂得严严实实。

结果没过一会儿,人又过来了,跟先前的姿势一样,她抱着倒是很舒坦,把陈玄嗣蹭得火星直冒。

他掀起帐幔,瞧了

眼滴漏,时辰也不早了,就快天亮了。

她还真是会折腾,能把人熬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而且主要在于,他不仅心里不舒坦,浑身都不舒坦。

陈玄嗣一不舒服了,也不会让旁人舒服,他掐着怀里人的脸,晃她的头。

“蔺玉明,醒醒。”

玉明像在做梦,又梦见昨夜的事情了,青色的帐幔重重叠叠,醇香的酒液一杯又一杯入腹,醉得她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记得模糊的片段。

之前屋子里温度好高,熏香也熏得人迷迷瞪瞪,还有残留的酒意,没有挥发干净,她又想起了胸前被来回揉捏,他的手伸进了裙子下面,触碰敏感又脆弱的地方,那感觉陌生又奇异。

玉明在梦中被摇醒了,醒来的时候还很茫然。

她没有起床气,但睡得正好,却突然被叫起来,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干嘛?”

她不满地说话,可话音哼唧着,跟撒娇似的。

陈玄嗣毫不留情:“我不吃这套,别跟我撒娇。”

玉明:“……”

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轻声辩解:“我没有撒娇……”

“你先低头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睡相就这样?”

玉明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浑身都僵硬了,她缓缓地把夹在他腰上的双腿收回来,身体往后面挪。

“我,我平常也不这样呀……”

玉明觉得自己的睡相一直都很好,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醒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陈玄嗣皮笑肉不笑:“所以,人证物证都在,还是我诬赖你了?”

“我没有这么说。”

玉明快把手指扣破了,什么底气都没有,还很心虚,声音也变小了。

说起来,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睡觉是什么样子的,这也不无可能。

她睡相,真那么差啊。

陈玄嗣下了床,开始穿衣裳。一擡眼瞧见那小呆子还坐在床上,抱着衾被在那里发呆。

“过来,更衣。”

玉明懵懵地擡头,陈玄嗣盯着她。

“家中没人教过你?晨起,妻是不是要给夫更衣?”

玉明终于反应过来,闷闷地应了一声,下来替他穿衣裳。可她又没怎么给别人穿过衣裳,手忙脚乱的,然后又挨了他的训。

“笨手笨脚。”

陈玄嗣看着她,“不仅脑子不好使,手也不好使?”

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给他更衣,做得不好还要挨他的骂。

玉明心里真是委屈死了,她一点都不想和他一起睡。

终于为他穿好衣裳,她扁了扁嘴,正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腰被人揽住。他按着她的腰,低头亲了下来,玉明下意识往后躲,臀瓣被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

“老是躲我,躲什么躲?”

玉明羞耻得脸通红,她小时候都没挨过这样的打。

而且,这不是犯了错误惩罚的时候,才会打板子或者这样吗?

她被他咬着唇,不太敢躲了,克制着自己不敢动,有点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亲的。

“张嘴,收起你的牙,吐舌头。”

陈玄嗣命令她,又像是在教她,虽然玉明一点也不想学,可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乖乖照办。

亲完之后,他好像心情舒畅了些,捏着她的耳朵交代。

“我回来后,要看到你做的点心。”

玉明低头应了一声是。

“还有,”陈玄嗣揪着她的耳朵,让她擡起头对着他,盯着她的眼睛嘱咐,“去哪儿,见什么人,做什么事,提前向我交代。等我发现,就迟了。”

玉明深深呼吸,胸腔里满满地憋了一口气,她是他养的禁脔吗?他怎么不把她套上一条锁链,锁起来呢?

只消看一眼,陈玄嗣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接下来要说什么。

“别跟我犟。敢反驳一句,我不介意把整个清风院都控制起来。这样就不用你汇报行程了,底下的人替你汇报,怎么样?”陈玄嗣笑了笑。

这不就一点隐私都没有,一点自主的空间都没有,她跟养在笼子里的小雀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玉明知道,他肯定说到做到。

她憋着一股气,闷闷地回:“我今天不出门,就待在院子里。”

陈玄嗣拍拍她的头,摸了下她的耳垂:“最近新得了副耳坠,翡翠做的,成色还不错,不值几个钱,你拿去玩一玩。或者有什么想要的,找元回开库房,东西自己去挑。”

陈玄嗣走了之后,玉明摸了摸被他捏红的耳朵。

又是说难听的话,又是强吻她,又是控制她,最后再送点金银珠宝。

就像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不还是训狗吗?

玉明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盯着里面的墙,又烦闷又难受。

中途还去做了个点心。

心情更烦闷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笼子里的雀,被控制,被强迫,没有一点自由,连反抗都不敢反抗,还要去讨好主人。

直到彩云拿了绣楼给的钱回来,玉明才心情好一点。

钱虽然不多,但玉明也觉得很实在,握在手里沈甸甸的,像她的底气。

她要是多画几幅花样,偶尔还来个大主顾,攒个一年半载的,钱也有不少了,反正现在吃喝都用他的,这样她的私房钱就可以攒下来了。

在那种不算繁华的地方,买个小院子还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要提前做好打算。

等蔺家倒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也对她腻味了,也许她就能走了。

玉明这么想着,就问起来彩云琉璃以后想去哪里生活。

等攒够钱,她就偷偷地置办田产,等到时候去了,也不至于什么也没有。

琉璃笑了起来,也像是在回忆:“那奴婢的老家,徽州倒是不错,还有个亲戚在那里,七娘要是愿意,奴婢可以写信让她打问打问。”

徽州啊,确实很不错,玉明的娘亲也是来自徽州,那可真是太好了。

玉明的烦闷都散了。

“那就拜托琉璃姐姐了,回去打问打问那里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价钱几何。”

最好还能找到个谋财的营生,这样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玉明高兴地眉头飞扬。

陈玄嗣一进来,就瞧见这幅场景,不由得挑了挑眉。

发生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比在他跟前,可笑得真心多了。

瞧见陈玄嗣一进来,里间霎时寂静一片,谁都不敢说话了,彩云琉璃都退了下去,玉明笑容也没了。

“过来。”

陈玄嗣在榻上坐下,向她勾了勾手指,简单地命令。

玉明刚走过去,手腕就被拉了一下,他盯着她,开口一问:

“瞒我什么了?”

玉明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