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急什么?再坐一会。”夏启炎发了话。
他喉咙粗,一说话,就感觉要发火,而且他很少笑,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夏薇特别怕他。
夏薇小声说:“我约了朋友。”
这个生父,她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其实不止是生父,还有生母王巧英,和两个弟弟,整个家她都很难融进去。
倒不是嫌贫爱富,而是这个家和孟家的氛围感、家教理念完全不一样。
她在孟家是心尖宠,爸妈疼爱,佣人环伺,什么都是最好的。
可夏家很重男轻女,孟荷以前在夏家过得简直像个大丫鬟,家里五个人的吃饭洗衣卫生都要她做,可她连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只得到客厅角落一张钢丝床。
夏薇认回来后,第一次在家里吃饭,就被以立规矩的名义毒打了一顿,那个床她睡了两天就跑了。
从此,这个家她便再没住过了。
“什么朋友?谈男朋友了?”王巧英把桌上的钱数了数,笑着问。
夏薇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女的。”
夏启炎看去王巧英手里的钱,对夏薇说:“你那个装修公司太小了,每个月这么点钱够干什么用?我看还是换个工作。”
“还好啦。”夏薇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努力保持微笑,“现在工作不好找,以后再说了。”
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往玄关走去,“我得走了,我要迟到了。”
夏启炎的话还没完,王巧英也想再说几句,可夏薇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内心抗拒,换鞋的速度飞快。
眼看王巧英朝她走过来,夏薇抬头笑了笑,凉鞋的鞋带也顾不上扣了,直接推开门,说:“妈妈我走啦,拜拜。”
说完就关上门,把王巧英的声音阻在了门里。
*
这对父母能和她说什么?
一个无非要她重新找个收入高的工作,另一个无非要她找个有钱的男朋友。
有时候夏薇会对孟荷心存感激,要不是孟荷,从小在这样一对父母底下吃苦头的人便是她。
但是这也是孟荷将她视为仇敌的原因。
外面天黑了,光影斑驳,不过一顿饭的时间,白天变成了黑夜。
高大的树木遮挡了路灯,人隐在里面,像游荡的风。
夏薇重重呼吸一口,往公交站台走去。
去水中仙之前,路过手机城,夏薇进去转了转,想换个手机屏,可是问了几个柜台都说她的机型太老,没得换。
“买个新手机啦,美女这么漂亮,怎么还用这么土的手机?”
手机老板一个个都很会揽生意。
夏薇笑着道了声谢,攥着自己老土的手机离开。
谁不知道新的好,那不要钱嘛。
她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分三份,一份交父母,一份交房租水电费,一份自己零花。
换手机是笔大开支,她哪能随心所欲。
到水中仙,夏薇轻车熟路进了上次的场子。
这场子看起来是个场中场,是会所的一部分。先要经过会所的大堂才能进来,可这里又有独立的酒吧和人事,装修也比大堂奢华得多。
有那么点登峰造极的意味。
走进去,漫扫一眼,人影晃动里没有祁时晏。
台球桌那,男男女女,烟雾缭绕,李燃提着杆,在一阵笑骂声中从桌上爬起上半身,朝夏薇看过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玩。
一桌人的视线都跟着投过来。
夏薇笑着摆了摆手,回应自己不会,让他们玩。
李燃没勉强,转回头去。
“新情儿?”有人调侃,促狭着笑,“品位高了啊。”
李燃瞪去一眼:“祁三少的。”
“啧。”对方闭了嘴,收回黏腻的目光。
离着五六米的距离,夏薇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他们的神色看得分明,本来她还有些警惕,忽然间就放松了很多。
她在吧台前勾了张高脚椅坐了,看见柜台底下一排没包装的水,朝酒保勾了勾手指,想要一瓶。
这次的酒保不是她第一次来的那个,他见夏薇面生,盯了她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一瓶给她。
夏薇拧了盖,自顾喝一口,目光又将场子里形形色色的人扫过一遍,悄声问酒保:“哪个是韩烟?”
“你要出台?”这一回,酒保的反应很快。
夏薇一口水呛出,差点喷了对方一脸。
酒保没介意她的反应,相反变得热情起来,隔着吧台,凑过头问:“有想要跟的人了吗?”
跟?
是这种场子男女关系的一种定义?
夏薇眨眨眼,眨出一片初涉风月场的无辜:“我不懂诶,你有什么好介绍?”
“这个我哪能介绍?你不知道我们场子是谁的地头就敢来了?”
“谁的呀?”
夏薇这一句问得真诚。
她只听说水中仙全国连锁,祁家占了很大的股份,这场子归谁,她还真不知道。
酒保挠了下头,正想煞有介事地混说,门口进来一位穿水绿色旗袍的女人,手里摇着一柄小巧的金丝楠木扇,走进吧台里面,往酒保身边斜身一站,身姿娉婷。
明明美艳惊人,酒保却一眼不敢相看,低下头,退到一边做事去了。
“韩……老板。”
夏薇脑筋转得够快,短短几秒钟将酒保的反应和对方的气质结合起来,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韩烟眼尾上翘,笑得风情宛转:“夏薇?”顿了一顿,又说,“不介意我直呼其名吧?”
夏薇笑:“不介意。”
其实上回来,两人打过照面的,只是当时夏薇在麻将桌上,没把韩烟往心里记,更没想到这里这么大的场子是一个女人的,至少明面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