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棠

第4章

这条街已经旧了,中间横穿过一条河流,一座石桥将其分为前街与后街。

前半条街很热闹,卖菜摆摊的地方,后半条街两旁都是凶肆香烛店,除了还住在这里的老街坊,一般人即便有事途经,也是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以期用最短的时间尽快通过。

人群越走越稀少,他终于走到了阔别已久的老家门口。

洛城飞A市的飞机是凌晨六点左右到的机场,万幸这一次非但没有晚点,反而还提前了二十分钟,裴彦骁从机场直奔医院,刚好赶上查房。

而他一落地就拎着行李先去医院看爷爷的行为也获得了病友们的称赞。

细细询问过医生,发现老人果真如视频电话里所说,没有性命之忧,就是一时时气,老人孩子等体弱的人经常如此,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危险,也是要注意保养。

裴彦骁这才放了一半心,听从爷爷的劝告拉着行李回家洗漱倒时差。

此时他却发现大门并未反锁。

他将行李放在门口,轻手轻脚推开大门,辨认了一下,声音在里间卧室,好像是小偷在翻找东西,窸窸窣窣的。

裴彦骁原本的心急如焚都在医生的安慰下打消得差不多了,此时相当沉得住气。

他心想这年头的贼挺胆大,消息也很是灵通,他爷爷才住院几天啊,就上家里作案了。

若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此时一定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然后打电话报警,然而裴彦骁刚从米国回来,思维一时还没能转化。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边,探手往怀里一摸,摸了个空。

裴彦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华国不许佩枪,他的枪早在出门前就留在米国的住处了。

他左右看了看,顺手抄起最近的烛台,入手飘轻,还弄出了声音。

这竟然是一个插着电线的电烛台。

卧室内的细碎声响似乎因为他的动作声音而惊动,停了下来。

裴彦骁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迅速丢开毫无杀伤力的烛台,反手握住一旁斜插着枝桂花的花瓶,猛地一脚踹开卧室门,就要往里砸,却在看清门内人脸的瞬间,硬生生剎住。

君莫离正在收拾屋子,听到门外的动静,以为是门没关好,被人摸进来了,于是也抓紧了手里的毛笔,想出来查看,没曾想卧房的门被从外头用力踹开,一个年轻男人倒举花瓶僵在原地瞪视着她。

他似乎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本该笔挺的衬衫上有着长时间压迫揉皱的折痕。瓶子里的水洒在他肩头,洇湿出一片略深的痕迹,淡金色的桂花也不堪大动作的摇晃,星星点点落到他肩头,滚在地上。

裴彦骁盯了她几秒,慢慢把举过肩头的花瓶正身放回原位:“来拿爷爷的东西?”

两家人是老街坊了,他们年龄相差不多,打小儿都是在街上跑来跑去长大的,互相认得。

再说这几年和老爷子视频的时候,君莫离也偶尔会和其他街坊一起出镜打招呼,或是帮着调试网络什么的,他对她现在的长相并不陌生。

君莫离将手藏在身后,含糊道:“嗯。”

裴彦骁不信:拿东西需要关上卧室门?

“给我吧,一会儿我带去医院。”

他这个亲孙子回来了,就没必要让邻居代劳了吧。

哪有什么东西要拿。

君莫离左右一看,随便从旁边的柜子上抽了条毛巾递给他。

裴彦骁顺手抖开擦拭刚才沾到身上的水渍。

君莫离:……她不是这个意思。

裴彦骁继续看着她,用眼神示意:东西呢?

君莫离懒得再装,干脆把一直躲着对方的那只手从身后拿了出来:“我要回去了。”

裴彦骁垂眸一看,是一支毛笔,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他顿时有些微妙:“你在我爷爷房间里——画画?”

在他爷爷住院的档口儿?

在裴彦骁怀疑的目光中,君莫离气势更弱。

她家是祖传凶肆,卖纸扎的,但是卖纸扎,和上人家里驱邪,这之间有着非常大的跨度。

前者还可以说是民俗,是文化,是手工艺,后者就是妥妥的封建糟粕,更何况裴老爷子虽然病了,却还活得好好儿的,她一个做纸扎人的店主上没有白事的人房里来做仪式,是非常不受人待见的。

见君莫离答不上来,裴彦骁按了按眉心:“算了,你先回去吧。”

君莫离垂着头绕过他往外走,错身而过时,裴彦骁于馥郁的桂花香里嗅到一点清新的竹纸味。

目送君莫离出了他家大门,裴彦骁原地站了会儿,开始收拾刚才弄洒的水迹。

擦干净地板,裴彦骁这才去洗漱和整理行李。

君莫离出了裴家大门几步,回头望了望。

因为裴彦骁的提早归来,她刚才只是先整理了一下房间的异常状况,并没有来得及对阵法做出调整。

如果今后再有东西通过界门过来,裴老爷子的卧室里还是会有痕迹。

捏三只猫猫

想到裴彦骁方才不赞同的眼神,君莫离抿了抿唇。

若是面对的是王芸香,她还能当着人面把仪式做完,但裴彦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暂时战略性退兵,准备等晚上再来夜探。